第51章
坐在那里许久,钟羽心思忽地澄空,缓缓闭上了眼睛。
闭目之下,钟羽灵觉也随之而隐,于外物变化,丝毫不知,只在心中演化出万物来。
外间之物动而动、止而至;心间有叶脱枝而去,却不落下,滞于空中。
外间风忽起,尘叶俱起,钟羽衣袂微扬;心间有涟漪生,万物俱动,那叶落地。
霎时,外界心间,风止物静涟漪平。
只见钟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世间万物始生。
钟羽右手捏成剑指,屋中有剑轻鸣。
“咄”钟羽右手一转,轻轻吐出一字来。
只见一道白光穿窗而出,白虹贯日一般,直击钟羽对面假山。
“轰隆”一声响,假山碎裂成渣。
缓缓睁开了眼睛,钟羽右手轻转,石渣之中白光飞出,到了他额头三寸处,便即停滞不动。
正是入了剑之徒境,可驭剑击敌!
可御使天地元气!
可蹈空而行!
钟羽站起身来,亮银小剑绕身游转,一步一上,踏空步天,作偈道:
入山修行有一年,方知我是凡中仙。
他年我若得大道,一剑破去九重天!
一首偈作完,钟羽已来到了屋顶之上,遥望远处,心中顿时生出了万丈豪情来。
正要乘兴再做一首时,却听一声呵斥传了来,钟羽一个踉跄,险些从空中摔将下来。
“逆子,还不给我滚下来!”
正是钟羽其父!
却原来,钟父正于院中闲坐之时,忽见钟羽踏空而上,以为他在修炼仙家神通。钟父心下忖道,自家儿子所为,虽非是读书正途,倒也算刻苦用功,当下微微颔首,心中也自欣慰。
便在这时却听得钟羽诵出那四句诗偈来,钟父心中不禁大怒。
须知儒家最重天、地、君、亲、师。
而钟羽那诗偈中说什么“一剑破去九重天”什么的,于钟父而言,实在是狂妄之极,没有一点规矩,更无一点尊卑之念,他又如何不怒?
颓然落到地上,钟羽极不情愿的走出院子,来到了自家爹爹院中。
其后自是可想而知,钟父大大的训斥了一顿钟羽,更险些将许久没用过的戒尺取来、将小黑屋打开,幸得钟羽乖觉,只说自己一定改悔,又有钟母在旁劝解,且钟羽好不容易才回来了一次,才免去了责罚,只是训斥便了。
回到院中,钟羽捂着有些发晕的头颈,连声道:“慎言,慎言……”
那日之后,钟羽在人前时,多是沉默寡言,即便说话,也是慎之又慎,不敢稍愈距。
见此情景,钟父自是大为欣慰,暗道:“那一日的训斥,果然还是很有用的。”
便是钟老爷子在全家都城外的法用饭时,也时常夸赞钟羽,顺带着又说道一下钟羽他大伯钟萧,每次话末都是:“待你大伯回来时,欲儿你要好好教一教他,若是他敢不听你的话,爷爷就用拐杖敲他。”
钟羽每次都只得无言点头。
这日钟母要和钟羽二伯母去法源寺拜佛,钟母要钟羽同去。
钟羽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想到自己能待在家里的时日已是无多,便应了下来。
同行去的,还有钟羽二伯母的女儿,钟秀。
这钟秀只比钟羽小了两个月,样貌秀丽可人,性子和钟母、二伯母一样,都是那般温柔贤淑。
钟羽和这个妹妹的关系也不甚亲近,这倒非是两人有什么嫌隙,而是因钟羽自幼便不善与人交流之故。
这次钟羽回家,和自家这个妹妹也只是说了不过四、五句话而已。
同去法源寺的路上,两人也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招呼了一下,并未说话。
近几个月来,钟羽已不再只是翻读儒家经典,也已开始钻研道佛两家经册典籍。
是以,在陪着自家娘亲、二伯母和妹妹钟秀,来到香堂静室中休憩之后,钟羽便走出静室,找寻寺内僧人问经去了。
这法源寺果然不愧是都城左近香客最多的寺庙,钟羽只是在寺后随意找了个僧人攀谈了几句,便觉大有获益。
而后钟羽在寺中又转了转,先后找了几个不起眼的僧人问经,这几个僧人竟是无一人不使钟羽获益。
一时心中颇多感慨,钟羽暗道:“这些僧众所明道理,便是与长生界中修行之辈相比,也未见得逊色多少。只可惜他们没的机缘,修不得长生。”
想到此处,钟羽不禁又想到了浩然府,据那《长生界》中所言,浩然府中并非全是修行者,其中浩然府中有一座稷下学宫,那里的人尽皆是身无修为之辈。
不过那里面的人均是学究天人,学问极是精深,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做一言而为天下法的经世大儒。
据书上所载,那些人是最接近四教中人之辈,因为他们身上虽然没有修为,但若是他们想要修炼长生之法,只须有修行法门给他们一观,转瞬之间,这世上便会多一位合道长生初境的小贤者。
这也是为什么天蜀剑宗虽然于近百年来,门下弟子一代比一代强,屡次都能压同代的浩然府一头,却仍然是长生界第二大宗门,不得最强宗门之称的原因所在。
想到自家寻个气感都险些走火入魔,钟羽不禁摇头苦笑,喟叹不已。
但想到眼前这些比自己所明道理精深,却因缺少机缘,而不得长生之法,百年之后,未免便成了一堆枯骨。而自己只要修炼到剑之友境便有三百载岁月可活,其后每进一境,寿数便会成倍而增,更有可能修至合道长生境,从而长生不死。
若是得能随亚圣飞升,更可领悟世间真正的道理。
思及此处,钟羽不禁大是振奋。
“嗯,似是钟秀妹妹的喊声。”
钟羽虽是在沉思,但自前几日入了剑之徒境之后,便觉自家的灵觉感知猛增,故而那喊声虽是微弱且远,钟羽却仍是察觉到了,并判定是自家的妹妹钟秀在呼喊。
听钟秀的喊声,她似是遇到了不好的急迫情况,故而钟羽也不及细思,疾速往声音传来处奔去。
转过两处小山,钟羽便见得自家的钟秀妹妹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围在一处,另有一个华服男子在口花花个不停,看情形是正想动手动脚。
这里不比西域沙镇那里,钟羽心中虽是猛地生出了杀人之念,却是没真个动手。
他正要高声喝止时,那边厢钟秀已看到了钟羽,她知道钟羽入山学了仙法,当即喊道:“哥哥,他们想要欺辱我,快来赶走他们。”
听到钟秀喊声,那华服男子和一众家丁一起瞧向钟羽。
钟羽向着钟秀走去,边走边向着那华服男子的身后一人瞅去,却见那人皮肤如鸡皮一般,双目无神,直似将要入土的人,平常人根本不会多加在意他。
本来钟羽也没发现他的特异之处,但在钟羽方才对那华服男子杀心倏起之际,那个行将就木之人的双目忽地绽出了异彩,直将钟羽双目刺得生了疼痛之感。
但钟羽杀心一去,那人便又成了这般模样。
钟羽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从所未见的劲敌,便是那日已入了剑之徒境的何建音,也没他带给自己的威势强猛,这倒非是这人的修为比何建音强,而是那种凌厉的杀意。
钟羽之所以确定那人的实力没何建音强,是他感觉到那人的实力虽是远超剑之奴境之辈,却尚不能够御使天地元气,仍是在依靠自身的内息运转。
想了想,钟羽猜测这人极有可能便是那世俗中,武道修为达至先天境的武林绝顶高手。
虽知他不大可能是长生界中的修行者,而是世俗凡人,钟羽却是没生出轻视之念,反倒更加警觉了。
毕竟在世俗中能修至先天境界之辈,已是相当于自家宗门里从一个剑奴修行到化剑境那般艰难,能做到此事的人,无一不是身有大智慧、大毅力之辈。
而这样的人,无疑也是最难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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