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玄关，桐野茜光着双脚，踩在他的鞋上。

“……所以，茜愿意接受吗？”

宗谷握着她的手，腿蹲得有些麻。

“宗谷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还没办法完全理解。”

“好吧。”他吸了口气，“还有哪里理解不了？”

“全部。”

“……”

桐野茜拍了拍旁边，“你坐在这里，慢慢跟我说。”

宗谷坐过去，她脑袋一歪，靠了上来。

“我对宗谷的喜欢，就到今天为止。”

“……”

“在之前，我是这样打算的。”

桐野茜扭头看他，脸上露出笑容，“我感觉到宗谷刚才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好高兴啊。”

宗谷往上看了看。

“啊，你对我翻白眼。”

他又往上翻了一点。

脑袋一低，她在他肩上撞了一下，“丑死了。”

宗谷往旁边歪了歪，又顺势在玄关的地板上躺了下来，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桐野茜看了他一会儿，也在旁边躺下，用他的胳膊当枕头。

“宗谷。”

“嗯。”

“我现在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你掐自己一下就知道了。”

她侧起身，摸了摸他的脸，张开的五指又渐渐收敛，在他脸颊上掐了几秒。

“一点感觉也没有，看来是梦。”宗谷说道。

“骗谁呢，我都听见你吸冷气的声音了。”

他也转了个身，面对着她，“所以，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贴面相对，桐野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他的眼睛。

“那就证明……唔。”

他吻上来，她一下子睁大了眼，又立即闭上了。

“唔……”

紧闭双眼，她毫无抵抗地由着他撬开唇齿，勾动那一抹柔软。

笨拙地回应着，她想跟上他的节奏，他却忽然抽离了。

“……”

桐野茜睁开眼，他在看着她，“现在相信了吗。”

眼珠转了转，桐野茜舔了下嘴唇。

“太突然了……这可是我的初吻。”

“说什么呢，你初吻早没了。”

“……我的初吻就是被宗谷夺走的！”

“不是你偷偷来吻我的吗，铃都看见了。”

桐野茜大为惊讶，“骗人！”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她。”

她鼓了鼓嘴，目光一转，又落到他的唇上。

“跟那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那次都算不上接吻，只是嘴唇和嘴唇碰了几下而已。”

“连这种细节都知道，铃真的看见了！”她还在惊讶。

“……”

宗谷有些无奈，又躺了下来。

她的手扶上了他的脸。

他扭头看去，她回望着，脸上渐渐红润起来。

“再来一次。”

“什么。”

“我说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什么。”

她很快明白过来，瞪他一眼，又探着身子，再次与他吻到一起。

“バカ……唔……”

第二次深吻，要比刚才漫长得多。

从起初的笨拙与不知所措，到渐渐熟练，她掌握得很快，甚至主动进攻过来。

彼此缠绕，到再分开时，桐野茜已经坐到了他的身上。

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她看着他，口中微微喘息。

“怎么了……露出这种表情。”

“没事。”

宗谷摇了下头，“只是头一次体会到在下面的感觉，觉得有些独特。”

“什么呀……”

桐野茜笑了起来，又定定地看着他的唇。

“怎么办，我还想继续下去……我好像爱上宗谷了。”

他笑了笑，扶住她的腰肢，“你不是已经爱上我了吗。”

“更喜欢了，已经无法自拔了。”

她俯下身，鼻尖触碰着他的鼻尖，一下一下地亲吻着他的嘴唇。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我要是能早点明白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

“总觉得错过了许多。”

“至少没有变成遗憾。”宗谷抬起手，抱住她的身体，“未来的日子，会漫长到让你觉得腻的。”

“跟你在一起，我永远也不会腻。”

又亲了他一下，桐野茜撑起身体，“我们去房间里吧。”

宗谷一怔，不太确信地看着她，“要做吗。”

她也怔了怔，脸色迅速转红：“不……不想做吗？”

“想……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因为茜还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我相信宗谷。”桐野茜说道。

“别太相信我，我现在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

“这是什么话。”

宗谷示意她让开，然后坐了起来。

“因为底线一直降低，我都看不到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为了实现那个目的，我已经用上了相当恶劣的手段。”

比如，用红子的安危来要挟吉川夫妇。

桐野茜坐到他腿上，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可我还是相信，宗谷不会伤害我。”

他看着她，“所以，茜愿意接受了吗。”

“宗谷一脚踏两船……不，踏四船的事情吗？”

虽然不太好听，但这就是事实。

“……嗯。”

“我不想答应。”

“……”

桐野茜往后挪了挪，让他看着自己认真起来的脸，“就算是红子，我也不想在恋爱这种事上跟她分享宗谷。”

他抿了下唇。

“可是，宗谷现在这么纠结，那大概是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连你都没有办法，我就更没办法了。”

“我会接受的。”她望着他的眼睛，“我也早就已经明白，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别的什么来交换。能让我跟红子永远当朋友的办法，就是跟她分享宗谷……只要我和红子不行吗？”

宗谷摇了下头，“铃和京子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

“比我和红子还重要吗？”

“无法比较，也无法割舍。”

她吐出一口长气。

“好吧……刚才的话不要告诉铃和学姐哦。”

宗谷摸了下她的后背。

“嗯。”

桐野茜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她们都已经接受这件事了吗？”

“除了京子。”

“以学姐那种性格，会接受这种事才奇怪。”

宗谷深深呼吸，点了下头。

“宗谷打算怎么办？”

“我还在想。”

“不用勉强哦。”桐野茜凑上来，在他唇上一吻，“尊重学姐自己的选择吧。”

“……”

宗谷摇头无语。

嗡嗡——

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红子说她到家了。”

“噢。”

“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

桐野茜想了想，“红子去园艺部的时候，我就跟上宗谷了……”

“果然。”

“你那个时候就看见我了？”她问。

“嗯。”

“还一直假装没看见……真是坏透了。”

“我也想看看你能跟到什么时候。”

“宗谷走进公寓的时候，我就准备回去了……啊。”桐野茜又想起一件更为在意的事情，“宗谷刚才说已经决定要搬出去了，也是骗我的吧。”

“没有骗你。如果我真的要搬出去，就决定住在那里了。”

她看着他，“可是你又不会搬出去。现在已经没有搬出去的理由了吧？”

宗谷笑了一下，“茜觉得我之前是因为你才决定要搬出去吗。”

“不是吗？”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你。”宗谷说道，又看了眼时间，“时间也不早了，你先下来。”

桐野茜从他身上起来，又穿上拖鞋，去厨房看了一眼。

“啊，连晚饭都不给我留了。”

宗谷没换鞋，就在门口等着她。

“庆子小姐大概觉得我们今天就会重归于好。”

“嗯嗯。”

她小跑过来，又抱住他，“是好上加好。”

“我们该去店里了。”宗谷说着，心里也做出决定。

就在今天。

“我们骑单车过去吧。”桐野茜说道。

“嗯。”

“宗谷骑车带我。”

“那骑我那辆车吧。”

离开桐野家，两人回到旧宅，宗谷放下书包出来，桐野茜已经去后院将他的单车骑到了外面。

她往后挪，然后拍了拍坐垫。

“上车！”

宗谷骑上车，她抱住他的腰。

“好热啊。”

“那还抱得这么紧。”

她在他背后蹭了蹭。

“好热啊。”

宗谷忍不住微笑，踩上踏板，“坐稳了。”

“嗯嗯。”

起步的轻微摇晃，很快便被平稳与轻快所替代，迎着晚风，宗谷只觉得最近这段时间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心情。

“宗谷。”

“嗯。”

“我们的事情，要告诉爸爸妈妈吗？”

“嗯。不过就算你不说，他们也看得出来。”

心底的轻松感稍微消退几分，宗谷望着前方继续说道：“我会跟他们说明一切的。”

桐野茜抬头看了看他，又将他抱紧。

“好。”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了楽泉亭。

停下车，宗谷和桐野茜一起走进居酒屋，注意着这边的桐野庆子立即露出了笑容。

“宗谷今天果然过来了呢。已经去看过房子了吗？”

“看过了。”桐野茜说道。

“茜也去了？”

“是啊。”

“茜要跟宗谷一起搬出去住吗。”桐野庆子看着女儿，纠缠多日的愁绪终于从她脸上消失了。

“虽然那边的公寓很不错……”桐野茜看了看宗谷，“不过我们还是更喜欢待在家里。对吧？”

桐野庆子微微一怔，眼神一下子发生了变化。

“嗯。”宗谷对桐野茜点了下头，“你先去换制服吧。”

“嗯嗯。”

看着走向换衣间的女儿，桐野庆子又看向他：“终于和好了呢。”

“是的。”

“茜跟宗谷告白了吗？”

果然看出来了，成熟女性的感觉真是敏锐……

宗谷又点了下头。

“看茜这么高兴的样子，宗谷是接受了？”

“是我先告白的。”

桐野庆子挑了挑眉。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对庆子小姐还有桐野先生说明。”

“好啊。不过现在有点忙，宗谷还是等店里空闲一点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好的。”他也是这样打算的。

桐野茜已经换好制服出来了，“宗谷去换衣服呀。”

“来了。”

换上制服再出来，宗谷立即投入到忙碌之中，几乎没有多少停下来的时间。

“小哥——”

“来了！”

“宗谷君，来一下这边。”

“请问麻春女士还要点什么？”

“那边的小鬼，我的酒怎么还没送上来？”

“马上就来！”

宗谷忙得团团转，将二号桌客人点的单交给桐野庆子，又接过桐野茜接满的一扎啤酒，给另一边的客人送去。

“宗谷跟茜告白了？”

“……”

桐野茜扭头看了妈妈一眼，想假装平静，只是嘴角的弧度已经出卖了内心。

“是喔。”

“妈妈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七年了。”

“哪有这么夸张啊……”

桐野庆子照着单子挑拣着食材，“在女人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想象他结婚时的模样了。等茜自己当妈妈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真的吗？”

“假的，我随便说说的。反正我没想。”

“妈妈！”

她笑了一下，“不过妈妈真的已经等了很久了呢，茜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桐野茜怔了怔，“妈妈早就知道了吗？”

“应该说，谁都看得出来，只有茜自己还不明白而已。”

桐野庆子将挑拣好的食材交给丈夫，接着说道：“茜继承了妈妈这边的美貌和行动力，不过也把爸爸那边的迟钝全部继承去了呢。”

“是这样吗……”

桐野茜分别看了看父母。

“是宗谷先告白的吗。”

“嗯……”

桐野庆子望着正在为另一桌客人点单的宗谷，“看来他最后选择的人是茜呢。”

桐野茜愣了一会儿。

“……妈妈也知道宗谷喜欢红子她们吗。”

“我已经说了，对这种事情迟钝的只有茜而已。”

“……”

“不过，这件事倒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桐野庆子缓缓吸了口气，“茜的竞争者很多哦。妈妈一度觉得，你已经失去希望、只能给宗谷当妹妹了呢。他能选择茜，真是太好了。”

桐野茜沉默下来，又望了宗谷一眼。

他说，一切都交给他来说明……

“妈妈。”

“嗯。”

“妈妈和爸爸是希望我能和宗谷交往、结婚，然后继承居酒屋，按部就班地度过此生吗？”

桐野庆子看了看女儿，过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道：

“我们只希望茜能保持现在的心态，健康快乐地过好自己的人生。如果落到实际的生活里，或许就是茜刚才说的那样。不过，在茜的面前有无数条途径，继承家业并不是唯一的选择——怎么，你们是有什么大胆的想法吗？”

桐野茜点了下头，望着走过来的宗谷，低声道：“宗谷会告诉妈妈的。”

“宗谷打算跟茜一起退学，然后去环游世界吗？”

“……”

宗谷愣了几秒，“什么？”

“看来不是。”桐野庆子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在意，“客人要什么？”

他又看了看吧台里的母女，然后才递出手里的点单簿，“一号桌的客人又要了几串烤物。茜，再接一扎啤酒。”

“啊，好。”

“小哥——”宗谷又被吧台另一边的客人叫过去了。

桐野茜一边接着啤酒，一边望着若有所思的妈妈。

刚才的话，会帮到他吗……

各自忙碌着，夜色渐渐深了。

到夜里十一点多，就没有什么客人到店里来了，剩下的客人偶尔叫一次酒，宗谷和桐野茜都空闲下来；

桐野庆子等着宗谷主动开口，而他一直等到店里所有客人都离去、即将结束今天的营业时，才提及那件要说的事。

“我喜欢茜。”

宗谷与桐野茜对视一眼，又望向她旁边的桐野庆子。

“希望庆子小姐能把她交给我。”

“只是这样吗？那宗谷现在就可以把茜带走了。”桐野庆子看着他说道，“更大胆的部分呢。”

“还有……”

宗谷深吸一口气，“我和铃、红子还有菅原京子也在交往。以后，也会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

“……原来如此。”

短暂沉默后，桐野庆子缓缓点头，脸上不见任何意外或者惊怒之色。

她看了女儿一眼，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不是选择了茜，而是选择了包括茜在内的所有人，这就是宗谷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吗？”

宗谷点了下头，“是的。”

桐野庆子抱着胳膊，“这种事情，有实现的可能吗？”

“铃、红子和茜都已经接受了。京子那边，也只是时间问题。”

“父母方面呢？”她又问道。

宗谷看着她，“我在等庆子小姐同意。”

桐野庆子短促地笑了一下，又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刚才茜说的话，是宗谷教给她的吗？”

“什么？”

“不是的……”桐野茜在一旁说道。

“妈妈还从来没有想过，宗谷会告诉我这种事呢。”

桐野庆子深深吸气，看了看面前和身旁的两个孩子，“不过也总比宗谷玩弄了茜，然后一走了之来得好……只能这样想了吗。”

她停顿了一下，与女儿相望，“茜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喜欢宗谷……我也不想跟红子分开。”

“只是这样？”

桐野茜点头，“这样就足够了。”

桐野庆子叹了口气，不再跟女儿多说。

“宗谷。”

宗谷望向她，“庆子小姐。”

“我会把茜交给你。但是，你不能带走她。”

桐野庆子与丈夫对望一眼，说道：“我和宏幸相信你，但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宗谷张了张嘴，立即反应过来，郑重地点了下头。

“我会留在这里，扎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