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斯扑倒在地。
但她没有立刻死,她狞笑着道,“你会尝到恶果的。”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砍断了埋在泥地里的一截绳子。
顾春芽才发现她脚上的绳索竟然是有陷阱的。
傅琅见状,连忙飞奔了出去。
可那绳子的另一端竟然还捆着一块大石,大石咕噜噜往崖下滚去,顾春芽就像个纸人一般,跟着被拖走了。
即便傅琅跑的飞快,也只将将抓到她的手。
顾春芽真没想到草原一行,自己会命丧于此,也许正如顾明瑞说的,这都是命。
这个瞬间,她既无忧伤,也无愤怒,竟是一腔的平静。
怎么说,也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她也许该觉得满足。
“你快放手。”她极快的吐出了一句话。
然而,这句话却被极限的速度吞没了,她一条直线般坠落下去,像天际里划落下的一颗流星。
现在,一切都跟她无关了罢?
顾春芽心想,等到别人找来的时候,希望自己不是块肉酱,这样家人还好受些,可又一想,都是死了,他们怎么好受得了,只怕是要难过死了。
早知道……
刚才自己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苦笑,现在却又后悔了。
就在她闭着眼睛胡思乱想间,脚下的重量却一下子没了。
她的身体停在一棵树上。
具体一点来说,她是被傅琅抱着,落在了一棵树上。
“你?”她瞪大了眼睛,“你没听到我说的,你怎么没放手?哎哟……”她轻哼一声,停下来,才觉得浑身都在发痛。
这山崖下面突出的石头,斜长的树枝很多,她身上不知道被划了多少伤口,只是因为下坠的速度太快,她无法察觉出,甚至都不清楚傅琅是怎么把她脚下的绳索弄断的。
“还好没有中了要害,你忍一忍。”傅琅顿了顿,他也有种死里逃生的彻悟之感,假如他没有在石头着地之前砍断绳索,现在两个人只怕都成肉泥了。
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人生在这瞬间,像是变得那么的小,小的就只剩他眼前的这个人。
傅琅深深看着她,“我可是跟着你一起赴死了。”
顾春芽一愣,“怎么?”
“我舍命搭救,你不该嫁给我?”
这种时候来谈这些,顾春芽抽了下嘴角。
他手臂紧了紧,让她更加贴近自己,“我当你默许了。”
“谁说的?”顾春芽皱眉道,“我没同意,再说,要不是你突然杀她,我也不会掉下来啊,本来还有谈的余地……”
话未说完,傅琅的脸凑上去,堵住了她下面要说的话。
滚热的嘴唇压在她的唇上,顾春芽的心在这一刻跳的杂乱无章。
“你……”她用力推他。
傅琅稍稍离开,“再动,咱们就要掉下去了。”
顾春芽往下一看,浑身打了个寒颤,又不可思议的盯着傅琅,“你居然有心思!”
生死之间,他还来亲吻她?
“我怕以后没机会了。”他低下头,又在她唇上亲了亲,无视她愠怒的表情,“一次亲个够,省得亏了。”
顾春芽一时又哭笑不得。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他的唇不时逗留,顾春芽的脸已经红的像是才进过染缸。
傅琅却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再延长一些。
然而,孔雀峰上传来了顾明瑞的喊声。
“大哥,大哥,我们在下面!”顾春芽惊喜的大叫。
顾明瑞听到她的回应,才松了一口气,忙道,“春芽,你别怕,哥哥会立刻救你们上来的,卓玛姑娘也来了,带了好多人呢。”
顾春芽心想,这下应该不会死了。
这莽山,金羌族的人是经常进出打猎的,熟门熟路,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他们。
顾明瑞看到她一身的伤,眼睛立时红了,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
卓玛上来道歉,“都是我们守卫不利,才出了这种事,傅公子,顾姑娘,真的太对不起你们了!”
“也是想不到的事情,卓玛姑娘不用自责。”傅琅道,“原来哈斯是巫医的弟子。”
卓玛大吃一惊。
一行人回了住宅地。
卓玛禀明了族长,族长大怒,传下去彻查这件事,只要跟哈斯有关的,统统都抓了查问,不放过一个余党。同时又派人送来库房里的草药,给二人疗伤,反正傅琅是大夫,外伤药是可以自己配制的。
他们要离开的计划不得不又推迟了一阵子。
幸好也不严重,用了药,两个人身上的伤口很快就结痂了。
傅琅这段时间天天来看她,顾春芽有时候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才好。
这日,她在草原上散步,傅琅又找来了。
两个人静静的走了一段路。
傅琅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当登徒子了?”
她惊讶的抬起头。
“就是这么想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愿嫁给我,即使我为你连命都不要。”傅琅看着前方,“所以我不后悔,我也就要走了。”
顾春芽抿了抿嘴唇。
登徒子什么的,她倒是没有这么想过,那次的事情后,她明白傅琅是真的喜欢她,甚至愿意陪她一起坠下山崖,情动的时候,做出这种举动也不是不可原谅,可要让她说出来,她是不肯的。
只是听到他说走,她的心里一动。
“你还是要去报仇?”她问。
傅琅点点头,“非去不可。”
他的语气里透着决绝,有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坚毅。
顾春芽暗自一叹。
在挣扎了许久之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傅琅既然那么喜欢她,他可否愿意听完她说这些话呢?
可否因为是她说的,他愿意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呢?
“傅琅。”她唤了他一声,“也许我下面说出来的话会让你动怒,可是,我希望你能听完,也不要急着责怪我,可以吗?”
她的表情很认真很慎重,他从未见过她这样跟自己说话。
“你要说什么?”他也好奇。
“关于你父母。”
顾春芽心想,就由她说好了,若是让卫大夫来亲口告知傅琅这个残酷的真相,卫大夫的心里也一定很难受。
她挺直了身子,很是紧张。
“我父母?”傅琅眯起了眼睛。
“是的。”她轻声说道,“其实并没有人冤枉你父亲,确实是他在任时贪墨,只不过,你父亲很聪明,很少人察觉,甚至是你母亲都被蒙在鼓里……即便你母亲后来得知真相,也为时已晚,卫家已经付出了代价,你母亲才会……”
她说到这里,觉得很奇怪,因为傅琅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他。
阳光下,他的脸好像木雕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眼睛也好像被定住了,不能转动一下。
这个情形很诡异,他虽然立在这里,却跟不存在似的,身体里宛若没有灵魂。
“傅琅?”她伸手推一推他。
他猛的看向她,眼神像瞬间凝结起来的冰,“你刚才说什么?”
“我……”顾春芽噎了一下,“你没听到?”
这不可能,她声音再轻,他也不可能听不见。
傅琅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顾春芽拳头一捏,硬着头皮又说起来,“你父亲不是被冤枉的……”
她的领子一下子被揪住了,傅琅的脸极为狰狞,语气更是恐怖,“你居然还敢说?你居然还敢?”
她定定的看着他,眉心微微拧起。
傅琅的手慢慢移上来,扼住了她的脖子。
“你还胡说吗?”他问。
她吐出一句话,“我说的都是真的,卫大夫怕你承受不了,才没有同你说,你要找的凶手就是你父亲。”
傅琅的手剧烈的抖了起来,他的力气加重了几分。
顾春芽顿时觉得透不过气,她挣扎着,小声道,“我知道你面对不了,如果是我,我也会生气,我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父亲,我尊敬他,爱他,他却负了我,还害了娘亲。傅琅,你可以恨他的,你父亲对不起你。”
他的手一下子松了。
她重重喘了口气。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顾春芽回去的时候,彩霞满天,已经是傍晚。
“刚才傅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告别一声,我还是从那些族民口里听说的,他买了人家一匹马,回苏县了。”顾明瑞问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这举动也是在意料之中。
得知了这样一个事实,他怎么还可能平静的留在这里。
顾春芽心想,傅琅一定是回桐平镇去见卫大夫了。
不过他有了心理准备,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过了两日,他们也启程回苏县。
族长送了好些金羌族的特产,载了满满一车。卓玛还想送几匹骏马,只可惜他们没有地方养,也没有草给马儿吃,只得拒绝了。
到苏县的时候,已经是初冬。
路人都穿起了夹袄。
杨氏从里面跑出来,埋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好一个月的,你们看看,这都快要两个月了,可把我担心的,晚上都睡不好,你们两个真是……”她仔细瞧着两兄妹,“都好好的罢?”
顾春芽笑道,“也才一个月加半月,哪里有两个月了,不过是出了点小事耽搁了时间,我跟哥哥不是都挺好么,生意也谈成了。”
这么凶险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诉家人的,他们都选择了隐瞒。
杨氏见两人面色都不错,也就放了心,又见他们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叫道,“哟,这族长那么大方啊!”
一家子高高兴兴进了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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