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别院的精致幽雅，京中的福康大长公主府邸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威仪赫赫、气势不凡。

两尊巨大的汉白玉狮子高踞在府门前，兽面狰狞，气势慑人。大红宫灯、铜铸门钉，金勾铁画的匾额，面无表情的侍卫，无不给人以压力。

姜悦站在台阶下，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迈步，跟着凌霜稳稳的进了府门。

等她身影转过五龙照壁，沈浪立刻冲路凌急道：“你真放心让表娘一个人进去见我祖母？万一祖母……”

他没敢往下说，祖母暴燥起来，那可是谁都不认的。

“我相信你表嫂！”路凌声色低沉，目光直直的盯着照壁，仿佛要透过由整块岫玉雕出来的照壁似的。

沈浪摇头叹道：“我跟你说，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事儿真没戏，祖母是不会管的！你是不知道，前天圣上派人给祖母送来一把羽毛扇子，说是天要热了让祖母保重身体。听着像好话，可他喵的这不就是让祖母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多管闲事儿吗？”

路凌倏的捏紧拳头，牙关紧咬。

真要这样，他就直接弄死那些混帐，然后带着妞妞去投奔四哥！

沈浪被他身上迸出来的杀意吓了一跳，忙又把话往回拉了拉，“不过也不一定，表嫂能说会道的，兴许就把祖母给哄住了，愿意替她出头也说不准！”

你也知道，是说不准！

路凌突然后悔了，早知承平帝搞小动作，何必让妞妞白跑一趟。

他抬脚就往里闯，现在带妞妞走还来得及！

钱统领哭丧着脸拦住他，“侄少爷！长公主有令，要是敢放您进府，小人们就都得自尽谢罪！”

路凌理都不理，径直往里走。

沈浪忙扯住他，“你这样儿不是火上浇油吗？既然相信表嫂，那就沉住气再等一会儿，我进去替你探探动静。”

钱统领硬着头皮道：“郡王，长公主说您吃里爬外，让您在外头反省，没她老人家点头，您也不能随便进去！”

“什么？”沈浪震惊了，祖母这是连他一块儿迁怒了？

完了、完了、完了，祖母这回是真气急眼了！

表嫂哎，您自求多福吧！

此刻，被沈浪祝福的姜悦正跪在福康长公主榻前，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福康长公主骂成鹌鹑。字字句句不离一个蠢字。

姜悦一声不吭，规规矩矩的跪着挨骂，说也没有，老太太不骂痛快了是不会听她说话的。

老太太终于骂累了，凌霜赶紧捧了杯参茶过来，老太太黑着脸接过来慢慢抿着，半晌没说话。

姜悦暗暗松了口气，这算中场休息？

要是不麻烦的话，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口参汤？挨骂也是个力气活，真的！

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真要说出来，老太太非拿瓷盅子给她开瓢不可！

老太太放下莲纹玉瓷盅，换了种冰冷而嘲讽的语气质问道：“说吧，你舔着脸来找本宫，是不是想求本宫出面帮你说话？”

“不是！”姜悦回的很干脆。

老太太一愣，旋即咬牙冷笑，“最好不是，否则本宫拔了你的舌头！”顿了一下又道：“那你来做什么？”

姜悦深深吸了口气，郑重道：“我来跟您做笔交易！”

“好大的狗胆！”老太太陡然拔高声调，然后满面怒容的吩咐凌霜，“掌嘴！”

凌霜应声上前，手掌高高举起，却没立刻落下来，无形中给了姜悦一个申辩的机会。

姜悦感激的瞥了她一眼，立刻冲老太太道：“我的话只能对您一个人说！”

老太太一挥手，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屏息退到门外。姜悦瞥了凌霜一眼，老太太便道：“你也下去吧！”

凌霜迟疑了一下，老太太冷笑道：“借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了本宫！”

姜悦暗翻白眼，您老真有自信。

凌霜却步退下，将房门带好，亲自守在门口。

屋中瞬间寂静如井，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长公主目光阴沉的盯着姜悦，“说吧！”

姜悦把心一横，抬头神色从容而平静的跟她对视道：“舅祖母，您身上的毒再不解真的捱不了多久了！”

咣当，长公主手边的莲纹玉瓷盅子翻倒，淡褐色的参汤洒了她一身。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然后星零星零的开始飘雨点儿。

钱统领赶紧屁颠颠的拿来把伞替沈浪撑着，沈浪厌烦的推开他，回头对路凌道：“表嫂进去有一个时辰了吧，咱们就这么傻等着？她事先没给您摞个底儿，到底想怎么说服我祖母啊？”

路凌一眼不眨的盯着门内的五龙照壁，面上一片冷沉，其实心里也没底。

“你以为本宫怕死？”长公主从震惊中回神，盯了姜悦好一会儿，才冷笑道：“你死了这份心吧，就算你能救得了本宫，本宫也不会替你说话！因为，即便本宫说话，圣上也不会放过你。你越是闹腾，死的越惨！我还是那句话，亲疏有别，我只能先替凌小子着想，先保他的小命。至于你……本宫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越说语速越慢，神色越黯然，被参汤浸湿的衣袖粘在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姜悦明白，老太太这话不是意气用事，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身子一软，再也跪不住了，顺势瘫坐在地上。

长公主叹了口气，“丫头，你别怪本宫见死不救，本宫……”

姜悦硬撑起一丝苦笑道：“我不怪您！我知道您也是有心无力，若真有办法，您也不会故意透话给沈浪，让他催着我逃命。”

以这老太太的脾气，真要想打断她的腿早就连夜派人出发了，还能让沈浪通风报信？

虽然是苦心替沈浪打算，卖好给路大爷，可到底是存了一片善意。

你的好，我都记着，这一次确实是我自已作过头了！

长公主眼底滑过惋惜之色，确实是个聪明孩子，只可惜跟她外祖父一样，与时不容。

姜悦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挣扎着起身，径直朝长公主走过去。

长公主倏的拧眉，“你想干什么？”

姜悦苦笑，干什么？我还能挟持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