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司徒由氏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司徒由氏

移居永寿宫后,灵犀心情变得越加的平静。:这处宫殿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回到这里,给她的感觉就如在外漂泊多年的孩子回到了家中一样。

无事时,她会带着五公主与五皇子在永寿宫中乱转。去看早开的荷花,去看梧桐殿,去看曾经被倾城公主拆了建,建了拆的临水小榭。

唯一不带五公主与五皇子去的,便是长乐殿。长乐殿在灵犀的心中是一处禁地,触碰不得。

永安八年六月二十五这一日,清起还是晴朗的天气,用过早膳后便阴了天。没过一会,那小雨便淅沥沥的落了下来,如美人的眼泪一般。

打发了夏青夏彤带着五公主和五皇子在落雪阁中玩,灵犀扶着荷叶的手,顺着心意缓缓走进了长乐殿的院子。蒙蒙细雨中,看着那气势磅礴的主殿,灵犀的神情有一丝恍惚。

她一时分不清此时是何时,仿佛只要往主殿的偏间一靠近,就会有知秋或知夏走出来,对着她喊,“灵儿姑娘回来了,娘娘刚醒,正叫你呢。”

“娘娘……”荷叶见灵犀神情有一丝恍惚,轻唤道,“雨越下越大,咱们回去吧。”

灵犀双眸一眨,拉回了思绪。留恋的看了眼长乐殿,轻转回身,道,“回去吧。”

小德子忙也跟着转了个身,手上绘了柳烟的油纸伞举在灵犀的头上,不让灵犀沾到那雨气分毫。

含烟穿着一身淡粉色的二等大宫女服饰,举着一柄绘了仕女图的伞从远处急步而来。走到灵犀的面前,含烟福了福身,道,“娘娘,王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了。”

灵犀点点头,心知让王太医打听的事有消息了,不然没有传召,王太医不会顶着细雨而来。

回到落雪阁,王太医已经坐在外殿之中喝茶。见灵犀进来,王太医连忙站起身来,向灵犀请安。

灵犀抬手把挂在发髻上的水晶步摇的流苏摘下来,浅笑着对王太医道,“王太医不必多礼,还请内殿说话。”

来到内殿中坐下,巧竹带着含玉奉上了茶盏,行礼后又退下了。

灵犀伸出白皙的右手,对王太医做出了个请的手示。

王太医起身谢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睛却微不可闻的往站在灵犀身边的荷叶身上一扫。

灵犀见状亲昵的拉过荷叶的手,笑道,“荷叶虽说是本宫的婢女,可这几年来与本宫同甘共苦,本宫早已把她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王太医有话,但说无妨。”

王太医把手中茶盏入下,捋着花白的胡子笑道,“既然如此,那老臣便把打听来的事,细细的说与娘娘听了。”

灵犀左手在浮雕着玉兰花的白玉茶盏上轻抚,美目含笑,“嗯。”

王太医从宽大的袖摆里拿出一幅有些老旧了的画轴,递于灵犀后,道,“娘娘先看看这个。”

荷叶马上上前,与王太医一起把那画轴展了开来。

画轴上,绘的是一名站在盛开着杏花的树下的俏丽少女。少女上身穿着嫩粉色绣绿叶短襦,藕荷色的丝带在胸前打了个蝴蝶节,尾端一直垂到葱绿色的罗裙上。耳际殿着一对玉珠制成的耳环,发髻上簪着几朵早已过了时的珠花,未戴金银玉饰。

那少女螓首轻仰,右手拿了一只绘了粉色花瓣的团扇,团扇的扇面轻扶着花枝,仿佛在看半隐于杏花之中的那只鸟雀。稚嫩的脸上挂着一朵淡然的笑,左颊上的那只小酒窝尤其显眼。

灵犀轻眯着双眸,看着那画中之人有一丝恍惚。良久,灵犀道,“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王太医轻笑,道,“这画中之人,是司徒由氏及笄时请人所画,距现在,已经有二十几年的时间了。老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从由家找来的。”

“司徒由氏……”灵犀回想起多年前在御花园中赠了自己一块玉佩的司徒夫人,释然的一笑,“怪不得看着眼熟,多年前我与她曾经有一面之缘。”

“娘娘……”拿着画轴的荷叶看着画轴上的司徒由氏,颦着眉头,道,“娘娘不觉得这画上之人,与娘娘有三分相像吗?”

灵犀一愣,心似乎被什么击打了一下一样。她转过头看王太医,见王太医正笑着对自己点头。

收了眼中的惊讶,灵犀命荷叶把那画收起来,神情平静的对王太医道,“王太医请直说吧。”

王太医把那幅重新卷起来的画轴放在灵犀的面前,对灵犀道,“经老臣多番打探,得知司徒义一家曾经于永和十三年秋未时到京城中为仕途之事奔波。永和十四年年后离京赴职时,走丢了家中年仅六岁的女儿司徒静。当时司徒义急于到江南赴任,便留下了几名家丁在京城之中寻司徒小姐的下落。可惜天不从人愿,直到永安十八年夏,司徒义被调回京城任职,才寻到了已经十岁的司徒小姐……娘娘您猜怎么着?”王太医眉毛一动,别有深意的道,“原来那司徒家的大小姐,竟是被当时崔国舅暖园中的一名训鸟匠人救了……”

灵犀双眸微动,脸上却无一丝的波澜。

直到王太医把话说,她才平静的道,“只是那真正的司徒小姐,因训出了一只会说话的鹩哥,阴错阳差的进了宫。而叶家贪财,便用自己家的女儿冒名顶替了上去,是吗?”

“娘娘聪慧!”王太医直直的看着灵犀,笑道,“您才是司徒家真正的嫡长小姐,娴贵嫔,是冒名顶替的!”

见灵犀沉默不语,王太医又道,“娘娘,眼下的事,不正是急娘娘所急吗?”

王太医的话虽未明说,灵犀心中却也是知晓的。

只要认了司徒家,自己身后便有了依靠,不仅可以在后宫中站得稳,还可以给娴贵嫔重重的一击。

只是,事情真如表面上想的那样简单吗?自己的这个身体,从司徒家走失时已经有六岁的年纪。自己不记事是因为司徒家真正的嫡小姐早在六岁的时候就因为不知名的因素死了,自己不过是几千年后飘过来的一缕幽魂。

可司徒家也不记事吗?

灵犀自认自己与娴贵嫔长得并不相像,十岁的娃娃会轻易让寻了四年之久的司徒家认错人?

不然吧!

秀嫔在临死前说过,那块带着家族图腾的玉佩只有司徒家的长房嫡孙才可以资格佩戴。御花园偶遇,司徒夫人却把那块象征着身份的玉佩送给了五皇子。

这证明司徒夫人早就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也早就知道娴贵嫔是假的。

在这种情况下,灵犀才没有傻到会认为,司徒家会轻易的同自己相认。相反,娴贵嫔此时才背负着司徒家的荣誉,与司徒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灵犀闭眼细思一遍,发现自己身为司徒家小姐这个事实没有给算来带来一丝好处,反而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灵犀终于明白了娴贵嫔为何在秀嫔进宫后对自己态度大变,甚至在后面秀嫔身怀龙嗣,几次三番来灵研殿请安后,娴贵嫔会归顺了废后朱氏,给自己做下了那样一个陷阱。

一切的原因都是娴贵嫔怕,她怕自己肚子里的龙嗣是位皇子,会直接晋了妃位……

在身为贵嫔的养女与身为妃位的亲女之间,很容易就对让司徒家动摇。为了恩宠,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司徒家那样一个靠山,娴贵嫔怎会不对自己畏惧?

良久,灵犀长叹一口气,睁开双眸道,“秀嫔果真死的冤,她与她所诞下的八皇子,白白成了娴贵嫔抓住司徒家命脉的稻草。本宫虽为妃位,却因失了一双女儿而身子柔弱。虽然没有人说什么,只怕司徒家早认为本宫没了再孕育皇嗣的可能,五皇子年幼封王,皇上亦说过并不想立他为皇储……司徒家只能指着八皇子荣登大宝,为司徒一门争得满门荣耀……”

灵犀草草几句话一说出口,王太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站起身来对灵犀行了一礼,道,“老臣所思的浅了,还是娘娘思虑周全。这事,恐怕为娘娘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困境……”

“的确是困境。”灵犀端起凉透了的茶吃了一口,冰凉的茶汁在唇齿间流过,图留一丝苦涩,“秀嫔诞下八皇子那一日,曾几次三番叫本宫进去。娴贵嫔那样精明的人,定是知道秀嫔与本宫说了些什么。现如今,只怕她怀中抱着八皇子,心中正在算计着怎样才能将本宫扳倒,以解她后顾之忧……”

“不对……”灵犀眉头一动,闭眼又细思了下秀嫔生产那日之事。须臾,灵犀睁开双眸,看着王太医道,“你在打听这事时,可发现有其他人也在打听?”

“这……”王太医低头想了会,抬头道,“还真没发现……不过老臣派出去的人说,见过潘长飞潘大人到司徒府上做客,两家向来没有来往,却突然要联姻,这可算是奇事一桩……”

灵犀心中一凛,轻声道,“不用说了,本宫知道了……”

王太医退下后,灵犀对荷叶道,“去,吩咐了小厨房,细细的炖一盅冰糖燕窝,午后我要去紫宸殿给皇上请安。”

荷叶眼中一喜,道,“娘娘想清楚了?”

“我倒是想这样躲下去,只怕瑛妃和娴贵嫔却是没那样的耐心了。”灵犀美目愣愣的盯着那只装了半盏茶汤的白玉茶盏,深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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