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和盛家认识几十年,从一穷二白到大富大贵。长辈们年轻的时候打拼事业,风里来雨里去,互相帮扶,扛过艰难险阻。几十年后回想起来,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黄金时代。到了都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反而关系疏淡了。盛于夏小时候听妈妈说,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林安东的父母就跟盛家提亲了,说将来娶他们家女儿给林安东做媳妇。
小时候盛于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是特别喜欢腻着林安东,他从小调皮捣蛋惯了,出去撒欢带着她嫌累赘,就经常捉弄她。常常玩着玩着,林安东就不见踪影了,盛于夏急的直哭。后来林安东念了中学,开始交女朋友,大概是懂得了对女孩子应该温柔,反而跟盛于夏亲近起来了。
盛于夏妈妈离开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林安东比她稍大,懂得安慰人了,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后来盛于夏渐渐好起来了,就跟着林安东满世界瞎跑,也不好好念书。他带她见很多新奇玩意儿,带她开眼界,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母亲离开的伤痛,那是她年少时候里最精彩的一段回忆。
印象里的林安东开一辆红色的美人豹,那是他拿下驾照的时候,用自己做小投资赚的钱买的。他想买一辆好点儿的车,但是林父不给钱,只能揣着自己赚来的十万块买了一辆美人豹。
第一天开车上路,就因为闯红灯扣分了。他也不在乎,咧着嘴笑,指着这辆车问盛于夏,“怎么样?”
盛于夏虽然不研究车,但也看得出不怎么样,撇了撇嘴,没搭理他。
林安东不依不饶,“你别看这车便宜,但是名字好,美人豹这名字太对哥们儿胃口了,‘美人抱’啊!这预示着哥们儿将来在情场上杀敌无数。”
盛于夏戳穿他,“你想买保时捷也得有钱啊。”
但就是有唐微微这种不开眼的女朋友,不嫌弃林安东那辆破美人豹。后来林安东开着美人豹载着唐微微来盛于夏面前炫耀,说能找到院花级别的女朋友,都是这辆车的功劳。
几年过去,盛于夏甚至还记得林安东那一脸的意气风发。
林家和盛家的友谊如同年久失修的破窗户,终于因为经受不住风吹雨打而破裂。盛文森不顾两家多年情谊,挖角林家企业大部分客户,导致林家失掉大部分产业,林安东的父亲林正业大病一场,痊愈之后勉力维持林家余下的产业。
盛于夏得到消息的时候,林安东已经几天没去学校上课了。她把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最后在江边找到他。
盛于夏见到他就哭,她不知道除了哭还能做什么,可是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事情已经出了。她本以为林安东不会再理她,但她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即便林安东不理她,她也得见他一面。
出人意料,林安东给她擦了擦眼泪,扯了扯嘴角,“傻丫头,哭什么呢?”
他越是这样表现得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她就越难过越愧疚,倒不如让他骂一顿好过些。她泪水决了堤,边哭边说:“林安东,对不起,我爸爸做错了。”
“商场如战场,我们都左右不了。别自责,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好吗?”
她哭着点头,“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但不久之后,林安东接受了林父的安排去了瑞士读书,跟盛于夏几乎断了联系。唐微微对林安东不离不弃,也跟着一起走了。留下盛于夏一个人黯然神伤,后来她慢慢想通了,也理解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这顿饭吃的还不怎么愉快。
没了林安东带着她到处玩,她突然安静了很多,后来迷上画画,非要考美院,做艺术生。之前因为盛文森打垮林家的事情,盛于夏跟他闹了好一阵子,父女俩关系一直很紧张。盛于夏有时候几天都不理他,他正头疼怎么弥补父女间的感情,自然对女儿有求必应。于是给她报了几个高考美术班突击补习,她都一一接受。
再次见到林安东,她发现一切如他所说,他们一直都是朋友。时过境迁,有些伤痛是可以愈合的吧,即便过程是辛苦的。何况她并不贪心,不奢望一切恢复如昨,只希望余下的时光可以竭尽所能。
盛于夏一到家就看见周姐正忙着收拾东西,说陆先生要出差。她上楼去找他,书房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就闯了进去,陆江南正站在书桌前收拾文件,听见她一路小跑的脚步声,刚一回头,她就扑到他身后紧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起腻,“周姐说你要出差。”
他停下手里的事,转身回抱她,“北京分公司那边跟加拿大的业务上有些问题,我需要亲自去处理,最多一周时间就回来。”陆江南摸了摸她的脸,“只是不太放心留你一个人。”
“我又不是小孩子,何况有周姐陪着我。”盛于夏说着又扎进他怀里撒娇,“但是我舍不得离开你。”
陆江南笑了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我现在让Cindy去订票,还来得及。”
盛于夏摇了摇头,“还是算了,你带着我怎么安心工作啊。我可不想被人说是黏人的妖精。”
陆江南弯起嘴角,“你好好的等我回来,让我放心。能做到吗?”
她立刻举手保证,“我发誓我能做到,但是你得快点回来,记得带礼物。”
陆江南说好,问她下午去哪玩了。盛于夏迟疑了一下,答道:“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很久没见,叙叙旧。”
“什么朋友?”
陆江南话一出口,发觉盛于夏正盯着他看,显然是在抗拒他的问题。前一刻的温情都随着她眼神中的警惕化为乌有,一如从前两人初交锋,她每时每刻都在研究他话里的潜台词,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是要故态复萌?陆江南开始患得患失。
盛于夏不高兴,眼皮塌下去,“一个普通朋友罢了。你别把我当成病人一样看着。”
陆江南仔细斟酌,或许自己措辞不当,让她误会了。因为从前两人之间种种不愉快,为今天埋下了祸根。而盛于夏显然已经尽力忍耐,她没有说出更令人难堪的话来。
他解释道:“夏夏,你想多了。”
“对不起。”盛于夏道歉。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过于敏感,陆江南的确曾经时刻掌握着她的行踪,对她严加防范。现在两个人恋爱了,他会不会仍旧习惯性地想继续掌控她,不给她自由?又或者那就是他性格使然,他也根本没打算改善这种交流方式?也许他只是出于关心罢了,盛于夏想,或许真正敏感的那个是她自己。
但万一呢?如果陆江南不肯正视这段感情,她将又一次一败涂地,在爱情里输得一无所有。她不能把林安东拽进这个漩涡,必须让他独立于她所处的圈子之外。倘若真的有一天她必须放弃,林安东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带她摆脱一切的人。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风灌进来,她要竭尽所能捂住这个破洞。她害怕她圈子里唯一的死角也被陆江南清扫干净,那她真的是无所遁形了。
盛于夏嘲笑自己,归根结底还是胆小怯懦,她不是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在爱情的课题上,她已经零分出局一次了。从前还有盛文森做避风港,现如今一切只能靠自己,她必须有所保留。
气氛僵住,两个人似乎都在揣摩对方,却又没有答案。盛于夏没话找话,“明天,一路顺风。我等你。”说完转身离开了书房。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