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尔凝望着远方如火如荼的中路战场，心内异常焦急。

这场大战从上午开始持续至今，已经五个多小时过去了，而方面的援军迟迟未见踪影，迦希亚人现在死伤惨重，岌岌可危。

由传令兵来报的消息，卡西姆部与燔罗人右翼军仍旧浴血鏖战。卡西姆急切期望能够击败燔罗小帅塔勒的部队后好去增援中路战场，无奈他遇到的同样是北部燔罗零安部落的精锐大军；况且本身在兵力上不占据优势，只能勉强与燔罗人打个平手，陷入兵力消耗战之中，四千人马打到现在只剩两千余人人了。

至于奎尔这方，眼前就是中部燔罗帕罗斯潘的近万大军，奎尔手中只有五千人马，连番战斗下来已折损不少。在的援军赶来前，奎尔说什么也不能再抽调兵力支援中路了，否则一但被帕罗斯潘大军冲杀出来后顺势包围中路战场，结局将是毁灭性的。

“李科，你可千万要顶住！战神啊，保佑您的子民吧！”奎尔在心里默默祷告着。

…………

日头越来越西斜了，天色逐渐暗淡，残阳也愈发血红，映衬得天地间一片血色。

杀！

李科大吼一声，一刀劈翻眼前的燔罗人，顺势一脚踹飞另一名偷袭蒙特班的敌方悍卒。

距离李科不远处的萨基此刻气喘吁吁，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一向对力量自信的他现在已精疲力竭，手脚酸软，几乎快杀不动了。极度的疲累使得他有几次甚至都不去管刺向自己的长矛与战刀，若不是李科及时解救，萨基早死得透透的了。

两方大军经过惊天动地的冲击对撞后，逐渐开始混成一团。为了不让燔罗人再次列阵进行冲锋，李科命令大军刻意放入一部分燔罗人深入己方大阵当中，如此一来就可以死死咬住燔罗人的活动范围。但这样做的代价是惨烈的，两方几乎是全线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厮杀程度比以往更甚，大量兵力被消耗；若不是主将勇武领着亲卫团四处冲杀，疲累不堪的迦希亚人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即使是李科现如今也快成强弩之末，身形渐渐迟钝起来，伤口也越来越多，尽管都不是致命伤，但流血不止也使得他身体内的力量在快速消耗；加之一日苦战下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腹中空空，逼迫得李科有几次趁着战场空挡时间用战刀割剁开战死的马尸，就着腥燥的马血直接生吃几口马肉，好歹算是勉强支撑下来。

还没有到极限，这就是战争吗？没有动用超级电脑的李科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战争，无论你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在战争中，个人的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

此次大战惨烈如斯，出乎迦希亚人与燔罗人的意料之外。

…………

李科不知道的援军何时会来，也许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刻了，他在十几个燔罗士卒的狂劈乱砍之下连续倒退十几步，随即间暴喝一声又转身冲了回去。刀光仍旧快疾如电，寒光四射，凄惨骇人的惨嚎声混成一处，霎时间残肢断臂与染血的头颅在空中飞舞起来。

李科再吼一声，扭身抡腿砸在一名刚想后撤的燔罗士卒胸口上，那名士卒胸骨尽碎，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中像流星般倒飞出去，正砸中身后另一名燔罗人，两人双双喷血而亡。

这一脚几乎耗尽李科全身力气，踢飞那名燔罗人后双腿一软，手拄战刀半跪而下。李科伸手拔下肩头上一支流矢，鲜血顿时从血淋淋的伤口中涌出。仿如不知疼痛般，李科对身上的创伤毫不在意，他仰首向天，凝视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

“唰！”

一柄枪头寒光凛凛的长矛刺向李科。李科躲闪不及，他猛地站起身来，矛尖顿时刺入李科腹部，鲜血喷涌而出。

“嘭”地一声，在敌人发力向前插矛之时李科一把抓住矛柄，随即狂吼一声，左手发力，长矛应声而折；李科再吼一声，拔出腹部的断矛，猛冲几步，“噗嗤”一声直接将断掉的矛尖插在偷袭自己的燔罗士卒的咽喉中，那名士卒双眼骇然圆睁，眼中尽是惊诧与恐惧，血沫从他的嘴里涌出，他的嘴一张一合，但发不出声音，随即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仰面倒下。

李科举刀四顾，耳中的厮杀声突然消失不见。

方圆数里的战场上到处都是迦希亚人与燔罗人的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无数的武器与战旗被随意丢在血淋淋的战场上。无主的战马孤零零地站在尸从中，发出低低的嘶鸣。偶尔几声痛苦的呻吟声随风传来，但无从知道是在哪个角落传出。风渐渐大了，隐约传来的呼啸之声就像是战死的冤魂在呼嚎，刺鼻的血腥味随着瑟杀的寒风弥漫在整个落马泡上空。

李科抬腿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蹋下，踩的都是混合着血水已成血色的泥浆。

他向前看去，远方雄浑的大雪山脚下就是自己的家，凝望着大雪山，李科看到的景象模糊起来。他的眼前突然间眼前出现一张漂亮的小脸，红扑扑的小脸，金色柔顺的长发，还有像海水一样纯净的大眼睛。李科心里蓦然一酸，随即心痛如绞。

“艾娜……艾娜……”，李科心里默默念着艾娜的名字，与这个小女孩相处的这些日子，李科更加了解这个女孩，她有着强烈的戒备心里，但偏偏又升出一种纯真。

“啊……”李科仰天长啸，声嘶力竭。

他缓缓举起战刀，战场上的厮杀声又渐渐清晰起来，渐渐巨大起来。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杆大旗，是燔罗豪帅提比利的战旗。同样浑身是血的提比利正在肆意斩杀着迦希亚人，所向披靡。在亲兵的配合下，提比利与他的战旗一起成为了燔罗人进攻的指向，锋锐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李科战刀高举，萨基、蒙特班以及残余的亲卫团开始聚集到李科附近。

寒风骤起，吹散李科额前的黑色碎发，露出他那双充满杀机的黑色双眸，一股野兽般狂暴的死亡气息开始萦绕在四周，渐渐冰寒着充满浓浓血腥味道的空气。

“杀……”李科狂吼一声，率先向提比利冲去。

“杀！”萨基与蒙特班高声大吼，紧随李科而去。

“杀……”亲卫们高举战刀，怒吼着猛冲向前，犹如一群下山猛虎！

刀光闪烁，鲜血飞溅，惨嚎声四起，李科冲入燔罗人群中肆意屠戮厮杀。在疾如劲风、快如闪电的战刀面前，李科手下无一回合之将；萨基步步跟随，巨大的狼牙棒舞得呼呼作风，不停地有燔罗士卒被砸飞出去。

一步一刀，一刀一人。面对死神般的黑发迦希亚战将，提比利的亲卫们开始感到恐惧，开始退却。

提比利冷冷注视着一步步向自己杀来的李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提比利握着长刀的手也越来越紧。终于他按耐不住，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接迎向李科，用尽全身力气，雷霆万钧的一刀猛地劈下，誓要把李科一刀劈成两半。

蓦然，提比利眼前那个黑发年轻人的身影模糊起来，如鬼魅般消失后瞬间到了自己面前。

提比利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清澈，纯净，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

寒芒暴起。

提比利感到双眼一阵刺痛，咽喉一凉，然后他看到一蓬血雾飘散，一把闪亮的匕首在血雾中若隐若现，随即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咔嚓”一声，李科一刀砍断提比利的战旗，仰天长啸。

四周的燔罗人蜂拥而来，李科屹然不惧，挥刀再战。血光四射，吼声如雷，杀声震天。

蒙特班一剑斩断已死去的提比利的头颅，高举在手放声狂吼：“杀……”，“杀……”

见敌方大将战旗被砍到，迦希亚人不禁群情大振，欢呼声四起，纷纷前涌奋力杀敌。

“今日有死无生！死战……死战！”李科高声大吼。

战场再次沸腾。

奎尔咬了咬牙，又派出五百人马支援中路战场。

他看到敌方军中又一杆将旗倒下，心中暗赞李科真是一员百年难得一遇的虎将。中路战场上，迦希亚人在李科的带领下越打越勇，同样也越打越少。

奎尔已经两次派出援军了，否则李科很可能因为兵力不足而被燔罗人突破、击溃。

卡西姆与燔罗小帅塔勒的两方人马仍在激烈厮杀，两军都快把人拼光了；而自己在右路只剩下三千余兵力，从战前开始的两万四千大军到现在几乎快打没了。

奎尔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从与他约定决战之日起，大军就必须与燔罗人拉开一定距离并隐秘行军，否则一但被燔罗人的斥候探查到，所有战略部署就全部白费了。

可是援军迟迟不到，眼下己方人马又损失惨重，奎尔很担心这场狙击大战最后会功亏一篑。倘若是那样的话……奎尔暗下决心，一但援军不能及时赶到，中路战场又无法支撑下去时，自己将放弃与燔罗左翼军的对阵，直接冲到中路与李科汇合一处，在全军覆没之前狠狠重创玛寇尔。玛寇尔部在兵力损失过巨的情况下，也许能够引起燔罗各势力格局的重新分配，进而引发北部燔罗诸部之间的内战。

一但北燔罗局势动**，迦希亚人就有了调军布防和休养生息的时间。当然这只是最好的打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战神之魂保佑迦希亚人！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部下就要全部埋骨落马泡了。奎尔心内一阵痛苦，他有些绝望地凝视着西方的天际。

突然，奎尔双眼圆睁！

血色夕阳之下，天地之间，一阵阵隐约的号角声随风传来，一杆战旗猛然间从地平线上冒出，随即是黑色潮水般的大军气势磅礴地喷涌而出，倾泻而来。

奎尔激动得全身战栗不已，援军终于来了！

战场上迦希亚人高声欢呼起来，苦战一天后终于盼来了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血没白流，他们的战友没白死，他们终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战场上兴奋的呼喝声顿时此起彼伏。

玛寇尔一脸死灰，陷入深深绝望之中。迦希亚人终于赢了，在这场比拼意志的战争中，迦希亚人凭借着勇武不屈的战神精神，用尸体与鲜血浇铸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彻底断送了燔罗人的所有战略企图，致使燔罗远征大军在落马泡饮恨败北。

此时豪帅维阿努策马奔到黯然沉默的玛寇尔身边，大声喊道：“大帅，请赶快下令全军收缩布防御阵势，再晚就来不及啦！”

玛寇尔猛然惊醒，现在还不是自甘消沉的时刻，手下还这么多人等着自己的命令。没有人愿意就这么死去，这一战死得人够多了，自己必须尽可能带着大家杀出升天，否则凭什么做燔罗人的主帅？

想到这里玛寇尔强打起精神，他决定与迦希亚人拼个鱼死网破。还未等他下令集结大军，左翼战场帕罗斯潘部中的号角声已提前响起。左翼军缓缓地与奎尔大军脱离交战锋线，开始全军退回落马泡，向玛寇尔的中路军靠拢去。两军合成一部，收缩成桶行防御大阵。

奎尔率军步步紧逼，逐渐向李科部方向行进。

…………

大地在震动，抖动，最后就是跳动了。

率领两万八千大军铺天盖地地杀来，有如山崩，就像海啸，排山倒海，汹涌澎湃，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以摧枯拉朽之势奔涌而来，千军万马奔腾的轰鸣声逐渐掩盖住天地间一切声音。

势不可挡！

玛寇尔脸色惨白。

帕罗斯潘神色巨变，浑身掠过一阵凉意，从脚底到头顶，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这就是从父亲口中所听到的，千百年前纵横天下无敌的迦希亚人！

燔罗士兵们各个面无人色，惊悚不已，所有人都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大军阵脚出现骚乱了。

迎向迦希亚大军一方的燔罗人率先开始慌乱，进而阵脚松动，士兵们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惧，逐渐后退挤压后方大阵。

玛寇尔看出危机，大叫了起来，叫声凄厉而又歇斯底里，玛寇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顶上去！所有人顶上去！”

“射击……任意射击……”

号角长鸣，吼声如潮，传令兵打马如飞。

长箭呼啸而出，带着尖厉刺耳的嗡鸣，撕裂空气，遮蔽天空。霎时间漫天箭雨。

箭射两轮。

帕罗斯潘骇然倒退两步。

“轰！”

巨大得无以复加的两军相撞之声响彻天地。

从战场上空望下去，一道巨大的冲击波纹从两军相交的位置开始散开、扩大，波纹的抖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狂暴，最后扩散到整个战场。终于，一切都爆发了，喊杀声冲天而起，冲破云霄，冲破天空。

山河为之变色。

………………

奎尔率手下部队逐渐推进，与李科部形成犄角之势，终于可以互相支援了。

这让李科的压力顿时减少许多。但两人都没有办法派出多余兵力去支援卡西姆，玛寇尔遭受到迦希亚援军猛烈攻击的同时，燔罗突围部队对李科部的攻势也越来越凌厉。奎尔与李科只得苦苦支撑，他们必须坚持到的大军击溃燔罗人为止。

…………

落马泡西方地势开阔，的两万八千人马几乎是全军压上，大军就像一把锐利无比的大剑，狠狠扎进燔罗人密集厚实的桶型防御大阵中，余势不止，借着高速冲锋的骑兵集群，这把大剑还在逐渐向内深入，一直插向大阵中心。

但燔罗人的桶型大阵实在太密集也太厚了，迦希亚大军冲击进去后，整军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开始减缓，最终冲杀到大阵中部位置时迦希亚骑兵群的冲锋速度停了下来，许多战士纷纷跳下战马，直接抽刀继续向前猛攻。而后方部队则不断向前挤压，力图把燔罗人的大阵冲开。

大混战开始，血腥而又惨烈。

………………

奎尔与李科两部终于汇合在一起，凝聚成七千余人的一大坨密集列阵。燔罗人为了抵挡大军的猛烈攻击，已经无法在东部战场布置更多兵力，现在迦希亚大军围堵阵势已成，燔罗人只能全力防守，别无他路。

李科凝神注视着前方战局，他突然注意到燔罗人的大纛已经距离己方很近了。

由于迦希亚人后方赶来的大军已经插入燔罗人大阵的中心地带，玛寇尔不得不把他的指挥位置向东移去，只是这样一来，不知不觉中却逐渐靠近李科部的方位。

李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住燔罗人大纛，眼睛一眨不眨。

他知道大纛是军队的灵魂，是军队的指引坐标，是军队奋勇鏖战的精神支柱，一但砍到敌方大纛的话…………

李科突然间调转马头向后方冲去，同时高声大喊道：“萨基，蒙特班，组织人马，我们要给燔罗人最后一击……最后一击！”

奎尔马上明白了李科的意思。从率军冲杀进燔罗人大阵中开始，两军伤亡人数猛然暴增；燔罗人自知已被围堵再无生路，在生机已绝的情况下无不奋勇厮杀、拼死而战。就像两只凶猛的狮子围攻一头垂死挣扎的公野牛，尽管能够咬死野牛，但两只狮子最终也会在野牛的狂暴反击下变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奎尔给燔罗人让出落马泡的出口，燔罗人也不会弃阵而逃，否则在大军的顺势掩杀下绝对会全军覆没，灭亡得更快。

只有摧毁燔罗人的指挥大脑，彻底击垮燔罗人的意志，才能以最小的伤亡打赢这场仗！

在奎尔的示意下，大军中一阵急过一阵的变阵号角声响起，一千人马掉头转向，跟随李科跑到大军右后方列成锥形大阵等待出击。

奎尔想了想，挑出五百精锐也赶到后方，列阵于李科冲击部队的后方。

李科回首望向身后奎尔的战旗，笑了。

“谢谢你授我许多……奎尔，来世你我当作生死兄弟。”

…………

冲锋号角开始吹响，穿云裂石，高亢激昂。

李科猛地一提缰绳，坐下战马长嘶一声半身直立而起。

李科高举长枪，迎着血色夕阳，大吼一声：“杀！”

“杀……”，“杀……”，勇士们怒吼起来。

冲击部队开始启动，加速，再加速，如同弓满弦绷的锐利长箭，从大军右翼突然射出。

…………

“成败在此一举……丹奇.阿瑞斯，亲爱的父亲，我来了……”李科心里默念着亲人们的名字，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在脑海里一一闪现。他闭上双眼，仔细体会着寒风吹过面庞的感觉，嗅着浓郁、刺鼻的血腥气息，聆听着震耳欲聋的惨烈厮杀声，然后缓缓睁开黑色双眸。

战马狂奔的轰鸣声中，冲锋的迦希亚人突然看到一幕令人心神震颤、永生难以忘怀的景象。

天空中箭矢在厉啸，大地上血流成河，金戈铁马在战场上纵横，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的李科猛然间跃上战马脊背，缓缓站起，迎风而立。

他双臂伸展，右手横举长枪，仰首向天，纵声狂呼：

“阿……瑞……斯……”

惊诧……震撼……所有迦希亚人的热血顿时上涌，沸腾，继而疯狂。

高举战旗的蒙特班看到这决绝一幕，霎时泪流满面，只有他知道此时“阿瑞斯”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李科已有求死一战之心。

紧随其后的萨基根本无法压抑心中激动，浑身颤抖。李科的勇武，李科的无敌，伴随着李科豪放睥睨的吼声，直入自己的灵魂。萨基高举狼牙大棒，声嘶力竭地高声吼叫：

“阿……瑞……斯……”

迦希亚人全部怒吼起来：

“阿瑞斯……”，“阿瑞斯……”

千人在怒吼，万人在呼喝。中路战场沸腾了，左路战场沸腾，西路战场沸腾了。整个战场沸腾了。

“杀！”

洛李科抬手一枪把迎面燔罗人高高挑起。

轰！一声巨响后冲锋部队直接插进燔罗人的大阵中。

就如烧红的战刀切在牛油上，狂暴的迦希亚人猛地把燔罗人侧翼防御阵势撕开，如洪水决堤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倾泻而入。

………………

大纛下的玛寇尔大惊失色。

燔罗大军主要的防御方向在东西两侧，却忽略了突然从侧翼杀出的一支人马。而自己指挥的位置太靠近侧翼了，看到前方迦希亚人的猛将带领突击军队拼命冲杀过来，玛寇尔感到一阵恐惧。

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黑发迦希亚战将斩杀了豪帅提比利，死在他手里的千人长有十多个，而燔罗士卒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看到那个死神一般强悍的迦希亚战将向自己冲来，一路上燔罗士兵们纷纷惨嚎着倒下，玛寇尔恐惧得都要窒息了，他从未感到过死亡如此贴近自己。在极度惊骇之下，玛寇尔歇斯底里地冲着维阿努大声喊叫：

“列阵！列阵！把迦希亚人顶出去……”

维阿努迅速命令亲卫军密密麻麻地列阵于大纛前方，一扇扇盾牌竖立起来，一匹匹战马被牵引着排列好，紧紧堵住迦希亚人进攻的道路。

………………

随着队伍的前进，燔罗人越来越密集，李科的冲击部队终于开始减速，在燔罗人奋不顾身地拼命围堵之下，继而冲击部队停止了下来，深陷燔罗人三面包围之中，苦苦鏖战，举步维艰。

李科酣呼奋战，勇不可挡。但无奈燔罗人太多，杀了一个上来两个，杀了两个涌上一群。李科部下的伤亡开始渐渐加剧，锥形冲锋大阵已被削去了厚厚一层。

李科暴躁不已，眼看燔罗人大纛就在前方不远处，但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无法冲过眼前密密麻麻的敌兵方阵。

李科感到渐渐不支，他身中数刀，大腿上还插着一支弩箭，身形也开始摇晃起来，失血过多使他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正在危急关头，后方传来一阵震天呼吼声。李科不禁为之一振，他知道身后奎尔领着五百精锐杀了过来。

号角声冲天而起，在战旗的指引下，李科部的锥形大阵突然间向两侧散开，战士们奋不顾身地冲向两翼，死命地挤压砍杀燔罗人，把中间的道路让给冲锋而来的后继部队。

奎尔率领部下呼啸着冲锋而来，轰地一声巨响后一头撞在燔罗人的盾牌与马阵上，霎时间人仰马翻，血水四溅，残肢断臂到处飞舞。

犹如被巨人抡起的大锤，高速冲锋的骑兵们狠狠地把燔罗人盾牌阵撞开、撞散，在震耳欲聋的高声怒吼中，几近疯狂的迦希亚人凶猛地向燔罗人大纛冲击。

李科、奎尔与蒙特班三人在左中右三路领着三支人马彻底把燔罗人的中心阵脚给撕开了，但玛寇尔的亲卫军随即展开凶狠的反扑，奋力堵截，拼死抵挡，迦希亚人就像撞在一堵墙上，顿时寸步难尽，死伤惨重。

…………

李科挥舞着战刀，左劈右砍，燔罗敌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他脚下。他犹如一尊杀神，怒吼连连，全身上下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热气腾腾的鲜血。

李科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他大口地喘着气，根本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但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达到极限，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疼痛难忍，那把血淋淋的战刀更是要双手握紧才能高高举起。他实在快杀不动了，对面的敌人放佛杀不尽般源源不绝，燔罗人高声吼叫着，气势汹汹地向自己涌来，他根本一刻都停不下来。

萨基终于扛不住了，他被人一脚踹倒，周围的燔罗人一拥而上，霎时间战刀长矛就像雨点般落了下来。

李科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狂舞战刀，把刺向萨基的武器纷纷挡开、砍断，随即他的脚下一踉跄，摔倒在萨基身上。李科看到周围燔罗人嚎叫着向自己冲来，他平静地注视寒光凛凛刺向自己的矛尖，反射着血光的闪亮刀刃，锋利狰狞的战斧，没有再躲闪，此刻他已有心无力，静静等死。

一名亲卫突然扑了过来，扑到李科身上，霎时间刀斧齐下，鲜血迸射。骨骼碎裂声，刀锋入肉声不绝于耳，凄厉的惨叫像刀子一样刺进李科心底……

蓦地，李科感到自己的灵魂放佛被撕裂、被扯碎，一股几乎要焚毁肉身的热流涌遍全身，猛烈地灼烧着他的血液与灵魂，他感到自己快要爆炸了，无法忍受的极度痛苦令他张嘴发出一声绝望地嘶嚎。

迦希亚人以为主将被杀，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狂吼，所有人一拥而上，刀枪齐举，箭矢横飞，几个围攻李科的燔罗士卒立刻被砍成肉泥，惨不忍睹，附近的燔罗人一时间难以抵挡发狂的迦希亚人，纷纷仓惶后退。

…………

李科凝视着为自己赴死的那名亲卫，那个迦希亚人怒目圆睁，死状惨烈。李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轻轻伸出手，轻抚合上这个亲卫死不瞑目的双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一头黑色碎发无风飘舞，黑色眼眸中一抹寒光闪过，冷彻血色天地。手中斜垂的战刀在滴血，血滴未落地，一声暴喝如春雷炸响，漫天刀光闪过，卷起无数残肢断臂，四处喷射的鲜血逐渐变成血雾。从血雾中一条矫捷身影杀出，带出死神的呼吸，那是死亡的气息，所到之处无一人幸存。

恐惧，无尽的恐惧。

围在李科身边混战的燔罗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惊悚的叫喊，扭头拔腿狂奔，纷纷逃离眼前的血色杀神。

李科横刀屹立，他看到前方一杆熟悉的大旗，那是奎尔的战旗。

杀！

李科举刀向奎尔方向奔去。

………………

奎尔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率先冲破燔罗人的阻击，杀进玛寇尔亲卫军的中心地带，直奔大纛而去。

但燔罗人的反扑实在太凶狠了，奎尔刚刚削下一颗人头，自己的左臂就被人一刀砍没了，座下战马随即被十几只长矛扎透，战马悲声嘶鸣，踉跄奔行几步撞飞数名燔罗人后轰然倒下。奎尔强悍无比，摔落时一脚踹飞一个，回手一刀柄又砸在另一人的咽喉上，在倒地瞬间还砍死了一名燔罗悍卒。

奎尔的亲卫猛扑了上来，誓死拼杀着要把奎尔救回来。

奎尔摔倒在地上，痛的不住凄厉惨嚎。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狂吼，放佛这吼声会让他痛苦减轻。奎尔看到自己的断臂已被乱马踩踏成齑粉；看到自己的亲卫奋不顾身冲上来解救自己，然后又一个个倒下，被战刀砍死，被长矛屠戮，被长箭射杀；他看到敌人大纛就在眼前，他甚至看到站在大纛下玛寇尔脸上的皱纹。

奎尔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挥刀再战。迦希亚人见到主将还活着，还在战斗，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亲卫们终于冲了过来，与奎尔一起并肩而战，奋力向大纛方向厮杀。一个个迦希亚战士在大纛前面倒下，一个个迦希亚人又冲了上来，一步不退，硬是用人命填出来一条血路，终于在距离大纛只有不到十步的地方，迦希亚人被密集的燔罗人和战马阻止了前进的脚步。

一支长箭悄然射入奎尔腹部，他被巨大的惯性牵引得几乎仰面栽倒，随即一支长矛突然飞来，刺透奎尔的身体。奎尔大吼一声一刀砍断矛柄，猛冲几步将前面的燔罗兵砍死，随即翻身跃上一匹无主战马，调转马头，反手一刀插进马臀。吃痛之下战马长嘶一声，冲着大纛腾空而起。

漫天长箭射来，霎时射穿了奎尔的尸身，将他牢牢钉在战马上。奎尔单手紧抱马颈，早已死绝。

“轰……”一声巨响后，燔罗人大纛轰然倒下。

李科睚眦欲裂，双目几欲滴血，仰首向天嚎出一声凄厉地长啸，悲愤无比。

迦希亚人发出震天怒吼，瞬间沸腾了，纷纷死命砍杀周围的燔罗人，刀劈斧砍矛戳，有的战士甚至扑倒敌人，直接用嘴把燔罗人咬死，无若不用其极，战场顿时血腥无比。所有迦希亚人在这一刻变成了嗜血猛兽，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杀……杀死敌人！

主帅之死彻底把将士刺激得疯狂了，在迦希亚人猛烈无比以命搏命的拼杀之下，燔罗人开始渐渐不支，逐步溃败。

玛寇尔长叹一声。大纛被迦希亚人砍到，大军被两面围堵，今日败局已定，再无回天之力。

李科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玛寇尔。

玛寇尔正在亲卫的保护下向后撤退，李科狂吼一声：“玛寇尔！我要杀了你！”

玛寇尔大骇。豪帅维阿努在玛寇尔耳边高声喊道：“大帅！你快走，我给你抵挡一阵，快走！”说完维阿努三下两下把玛寇尔的头盔、披风等明显标志扯了下来，随即在玛寇尔战马的臀部上砍了一刀。战马惨嘶一声，驮着玛寇尔，在亲卫的护送下狂奔而去。

李科怒急攻心，恨不得立刻就能奔到玛寇尔身边，他想要玛寇尔的头颅来祭奠战死的奎尔。

战刀飞舞犹如霹雳闪电，迅猛无比，刀刀夺命。一条血河在李科行进的路线上逐渐形成。

“杀！”，“杀！”

李科怒吼连连，在周遭迦希亚勇士的配合下一步步向前杀去。

蓦然，一道闪亮的剑光划过，直奔李科的脖颈而去。

李科大吼一声，挥手一刀磕飞维阿努的大剑，再吼一声，手中战刀顺势力劈而下。维阿努举剑封挡，煞那间“叮叮当当”地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李科一口气势大力沉地连砍十二刀，维阿努终于力竭支撑不住，大剑脱手。又是一道惊神地匹练刀光划破空气，维阿努被李科一刀枭首。

李科高举着维阿努的人头，冲着玛寇尔的背影声嘶力竭地怒吼：“玛寇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玛寇尔回头观望，一眼就看到李科手中维阿努的头颅，大惊之下打马飞奔，再也顾不得指挥军队。

燔罗人彻底崩溃了，大纛没了，豪帅全部战死，主帅跑了，一时间战场上的燔罗人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根本无法再组织有效的防御阵势。

突然，一阵撕裂耳膜般的巨响过后，燔罗人全线溃败，率大军终于冲破燔罗人的大阵。大军又开始加速，不停地冲杀，再冲杀，直至彻底分割燔罗人。

燔罗人失去了指挥，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顿时变得不堪一击，在迦希亚大军的猛烈冲杀之下，燔罗士卒开始疯狂逃窜，狼奔豕突，被己方人马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迦希亚人的凶狠残忍，嗜血好杀，已经完全下破了他们胆，燔罗人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

在迦希亚人东西夹击之下，燔罗人除了逃亡的，就是立即投降。成群成群地燔罗人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喊投降。

兵败如山倒！

半个小时不到，燔罗人整个大阵就被冲的四散零落，**然无存。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右翼战场上，燔罗小帅塔勒见势不可为，马上命令部下不计伤亡突围。得令后燔罗人对于迦希亚人的攻击全都不管不顾，纷纷策马狂奔，埋头逃命。卡西姆的一千余人部队抵挡不住，终于被塔勒冲出一条血路，两千余右翼燔罗残军就像被猎狗追赶的野兔，一溜烟跑了。

卡西姆顾不上追赶逃命的燔罗人，他马上开始整军，然后投入到中路战场上，死命堵截燔罗人的主力部队。

任意杀敌的号角声冲天响起，整个迦希亚人大军就像被巨锤突然砸开一般，霎时间四分五裂，各部首领随即领着自己的人马在大平原上展开对燔罗人的分割围歼。

大战进入尾声。

…………

蒙特班望着眼前的战场，感觉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看到李科还活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李科坐在地上，望着奎尔的尸体静静地发呆，无声无息。

长老飞马赶了过来，翻身下马后一把抱住奎尔的尸身，失声痛哭，老泪横流。一头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散着，李科看到他刹那间放佛老了十多岁，不禁心里一酸，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淌下。

狂风沙被人抬了过来。他面色苍白的吓人，双眼通红，这条铁铮铮的汉子见到自己兄弟的尸体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惨嚎一声，凄厉而又苍凉，随即再度昏厥过去。

李科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天边的血色残阳，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想，只想闻闻已经发芽冒头的青草气息，看看嫩芽青油的绿色，他想回家了。

他已经厌倦看到战后的血腥，奎尔已经先行一步。那个像自己哥哥般的奎尔，就这么离去了。无尽地悲伤笼罩着李科的内心，他觉得自己在战场上没有倒下，现在却要支撑不住了，他终于还是没有使用超级电脑。

远方的大雪山在斜阳照射下显得雄浑无比，壮丽至极。

李科突然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小艾娜。

这就是战争！

要结束战争，必先了解战争。

这个世界终要迎来和平……

战场上的喧嚣声渐渐消散，迦希亚人开始打扫战场。

长老悲痛过后，来到李科身边，与李科一起坐在地上，呆望着战场……良久，低沉地对李科说道：“等会就要集结整军了。在小鼓原还有野马部落和其他燔罗诸部的联军。我们整修一晚，然后明日进发。”

长老顿了顿，声音显得很空洞，“奥兰多与奎尔相继战死，维戈、巴金斯还有伊安全部重伤，无法领军。”

………………

战死将士们的尸身就埋在腾尔山山麓脚下。

李科站在风中凝视着这片墓地，眼神深邃。

萨基站在他身后，怀着敬仰的心情望着李科的背影。他这条命不知被李科救了多少次，李科无敌的武技，钢铁般的意志，无惧于一切的勇者精神，早已深深映入他的心底。就是眼前这个人，领着迦希亚战士们不知打了多少次冲锋，斩杀了无数敌人，更是在战局危急时刻鼓舞着迦希亚人奋勇厮杀。他就像一杆大旗，就像大军的灵魂，若不是李科，此次大战中路战场的狙击早就被燔罗人击溃，迦希亚人也根本不会撑到援军到来的时刻。

萨基走到李科身前，见他看着奎尔的墓碑发呆，于是小声说道：“奎尔是最喜爱的弟子，其实就和儿子一样，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为什么所有迦希亚人都听从奎尔，但却每次征战都由狂风沙做主帅的缘故吗？”

李科一怔，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埋藏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机会问。

萨基继续说道：“一生无子，所以像奎尔、维戈他们就是的希望，把他们当作是自己血脉的延续。尤其奎尔，常说他有天纵之才。也确实如此，奎尔在战争中的谋略无人可及，出神入化，特别是大兵团征战更是奎尔的长项。只要奎尔在，燔罗人就不敢大举进攻新月草原，此次玛寇尔鼓起胆子征伐我们迦希亚人，却又败北于落马泡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曾说过，只要奎尔在一天，迦希亚人就当一日无忧……”

说道这里萨基显得越发悲伤，声音也更加低沉，“但领军征战并不是奎尔最优秀的地方。一心一意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打算让奎尔接替下任迦希亚族的职位。奎尔为人正直、公正并且沉稳有余，尤其善于内政管理，在草原上各部落中威信很高，我们迦希亚人早就把奎尔当作下任了。等将来奎尔继承之位后，由于要花费大量时间处理族内事务，就不能一直领军征战，而统军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狂风沙了。但维戈在大规模军团征战中经验不足，谋虑也相差奎尔甚远，所以一但有危急战事，奎尔通常都会随军帮助维戈共同指挥。待将来奎尔成为后，相信那时维戈也可担当迦希亚人统帅的重任了。”

“我们一直相信将来在奎尔的带领下迦希亚人会越过越好，也如此认为，只是未曾想到……”

萨基不再说了，他眼内流露出深深的忧伤，站在夕阳的余晖下与李科一起凝望着奎尔的墓碑。

…………

晚间宿营时，负责侦查布林大军动向的斥候飞马赶回报告军情。

布林大军在到达小鼓原后停驻了一天，次日大军又向前行进半日突然停了下来，很可能是接到燔罗探子的消息，随即大军掉头，撤退了，直接回往燔罗方向。

得到这个消息后，命令大军原地整修不动，继续等待其他斥候回报。

两日过后，斥候们纷纷赶回，带来的种种消息终于确定布林的确返回了燔罗境内。

在拔营时感叹了一声，“布林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一见势不可为，撤退得果决异常，看来北燔罗要有一阵闹腾了……”

在落马泡此次大战中，迦希亚人东路集结两万四千军队，西路集结两万八千人马，共计五万两千大军对燔罗四万五千北征军展开堵截围歼。

由于此次战斗异常惨烈，多名主将战死致使迦希亚人失去理智，战后仅仅收俘四千人，除了逃跑的六千余人外，燔罗大军全部被歼灭，人头堆积成山。

可惜的是玛寇尔和中部燔罗豪帅帕罗斯潘趁着混乱随逃兵也一起跑了，这让李科含恨不已。

此战中，迦希亚人战死两万一千人，轻重伤者八千余人，千人长战死十九位，主将奥兰多战死，主帅奎尔战死。

至此，落马泡大战结束。

四月八日。

迦希亚大军拔营起寨。

狂风沙等受重创的主将同伤兵一起，押送着俘虏和战利品物资等一起先行回往新月堡，余下大军缓缓向新月湖方向进发。

目前燔罗人进攻北部新月草原的计划被彻底挫败，但纽斯伦堡仍在燔罗人的控制中。如果有需要，燔罗人随时可以横渡南新月河直插南部草原，而目前南部草原正是兵力最空虚的时刻，迦希亚战士们都北上抗击燔罗大军去了，其余族众则向西迁徙以防备燔罗人突然进攻。

整个南部草原几乎处在不设防的状态，所以必须领军回撤到新月湖位置，这样一来可以同时监视南北两个方向，不至于被燔罗人打个措手不及。

总体来说，虽然迦希亚人在落马泡之战中大胜，但仍旧处于很被动的地位———纽斯伦堡的沦陷，就像一根鱼刺般如鲠在喉，让迦希亚人寝食难安。

…………

年事已高，此次大战前领军日夜奔袭，一路在颠簸的马背上强忍着疲累自是不必细说；等到大战后，又闻爱徒死讯，老人无论体力还是精神上都已支撑不住，只好在大军回撤的途中一直待在马车中休养。

头两日很少露面，一直在马车内等待手下把此次落马泡大战的详细过程总结过后呈报上来。

晚间，在车内借着昏黄的烛光，细细研读着作战报告。这是每战过后的例行事项，迦希亚人借此总结历次战争的成败得失，并找出己方不足之处再加以改进。

这份厚厚的长达三十多页的报告，让越读越心惊。

整次大战中，各战术部署并无明显出错的地方，反倒是李科.依尔.阿瑞斯在此战中的表现出乎意外，甚至让他感到心神震颤。

在战前，接到奎尔书信时上面就曾提到李科斩杀燔罗“呼兰”喀加索一事。奎尔认为，倘若李科能够在接下来的战火中独力领军接受锤炼，并且坚持到胜利到来的那一刻，就能证明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看法———李科有潜质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

大混战时，由于领军在西路战场与燔罗人激战，并不清楚在东路战场上奎尔大军的具体情况，直到战后详读这份报告后才真正了解，李科究竟是怎样在大战中大放耀人眼目的异彩。

从斩杀喀加索开始初战就立首功，之后，在落马泡决战中李科先是领精锐猛烈冲击燔罗人左翼军的指挥中心，击杀中部燔罗名将迈奥斯，斩将折旗，致使燔罗左翼军失去主将而产生混乱，被奎尔趁机击溃；随即李科又领军五千在危急时刻赶到中路战场支援狂风沙部，在狂风沙与巴金斯等主将受伤退出战斗后，李科独力领军，力挽狂澜，抵挡住无数次燔罗人猛烈的进攻，并于惨烈的冲锋战中斩杀北燔罗豪帅提比利，令迦希亚人士气大增。

直到率军赶到参与大战时，凭着主将李科的勇武，硬是领着迦希亚人于不可能的情况下在尸山血海中打退燔罗人一次又一次突围；不但如此，在李科的巧妙调动下，迦希亚人竟在逆境中打起了反击战，从而抵消了相当大的一部分防御压力。

围歼战开始后，为了尽快击溃燔罗人的反抗意志、减少己方伤亡，李科又开始领军冲击燔罗人大纛，尽管最终被燔罗人包围住苦苦鏖战，但却给其后跟随而来的奎尔部铺垫了关键道路，使得奎尔一击而中，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

随后，在燔罗人产生混乱、主帅玛寇尔逃逸的局面下，李科又把当时唯一能够控制战局的燔罗豪帅维阿努一刀枭首，致使燔罗人中军指挥位置群龙无首，彻底崩溃。

面对几乎没有任何指挥防御的燔罗人，迦希亚人最后赢得轻松写意，就如砍瓜切菜般简单，但现在看来，在每个战局关键的时刻都能看到李科的身影，正是这一个个的关键战局串连起来，才使得迦希亚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迈奥斯、提比利、维阿努，还有死于前次夜袭中的喀加索，无一不是赫赫有名、叱诧风云之燔罗战将，在大陆北方纵横无敌多年。这些人的名字让每个迦希亚人、兰尼人、基诺人甚至奥古斯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未曾想到，竟然全部在一战中尽丧命于李科刀下。

除此之外，此战中，李科枪挑刀砍燔罗千人长二十二位，斩杀燔罗士卒至少超过两千人。

读到这里，佝偻的身躯激动得微微发抖，初春的寒夜中，他的额头竟冒出一层细细汗珠；原本浑浊的眼珠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的目光开始灼热，紧盯着手中这份报告，他甚至能从那简单、朴实的字里行间中嗅到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道与凛然骇人的冲天杀气———李科……他真的是人吗？！

“经验……还差经验……”烛光下，一脸兴奋表情的喃喃自语。

…………

次日一早，迦希亚人惊喜地发现，原本沉浸在伤痛中的竟又重新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开始与大家共进早餐，有说有笑。

大军行进的途中，不顾众人劝阻，反而精神抖擞地骑着战马驰骋在大草原上，好像青春重新回到了这个垂暮的老人身上。

大多数时候都与李科并骑而行，两人在一起谈笑生风。

对李科说，应该让李科挑一些精锐迦希亚人出来组成自己的亲卫团，在国内，哪个贵族身边不是前扑后拥密密麻麻地护卫，而李科作为一名伯爵也实在太寒酸了点。

落马泡一战，迦希亚人战死两万余人，就是伤兵的数量也快尽万了，对于整个人口数量才三十万左右的迦希亚族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惨痛无比的损失。现在南北两部草原所有的防御力量加一起也只有手中这两万人，与燔罗人的兵力相比，相形见拙，差距太大，只能被动的布防在新月湖一带监视南北两个方向。为了防备燔罗人突然攻击南部草原，西部草原上的迦希亚人甚至开始征召身体比较强健的妇女从军，驻扎在格兰尔山脉北部以防万一，也幸亏迦希亚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善于骑射，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

说他也有点看不透眼前的局势了，更不知道战事何时会结束，只要纽斯伦堡还在燔罗人手里，两个民族搞不好就得陷入惨烈的持久战当中。

…………

策马奔行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大地上已现油油草绿，芳草气息随风飘**在天地之间，偶尔几朵娇嫩、早开的野花出现在眼前，艳黄、粉红……各色不一，经历了严酷的寒冬之后，大草原终于重现往日美丽景色。

正当李科陶醉在其中时，长老突然对他说道：“愿意同维戈一起，成为迦希亚人的统帅吗？今后你带领着迦希亚战士们征战，保护你的家人，也保护我们的族人。”

李科抬起头凝视着已冲出地平线，高高升起，正猛烈地散发着万丈光芒的太阳，低声回答道：“朝阳初升，我的理想，不限于此。”

“你要走吗？”

李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