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吃晚饭，兄妹俩先收摊回家歇一歇。

路过卫大夫的紫云堂，顾春芽做了二十来碗凉粉送进去，叫卫大夫同他那些弟子都尝尝鲜，当然，也少不了王昌平那一份。

王昌平喜滋滋得端给卫大夫，“这顾家的孩子都懂事体，不枉您借了钱给他们，有啥都想到送过来。”

上回顾明瑞就拿了三十两银子来还给他，他想着他们家太拮据，叫着缓缓，结果死活非要他收，说心里过意不去。

这家人不止知道感恩，还很有骨气，有担当，卫大夫笑着接过来吃了。

王昌平回身去院子里拿他自己那碗，看到傅琅正盯着凉粉瞧。

“这是不是凉粉，哪儿来的？”傅琅问。

“是顾家兄妹俩送来的，他们在中心街摆摊卖这个。”王昌平笑道，“送了好多，那边都在吃着了。”

傅琅心想肯定是顾春芽做的，转身就要走。

可走了几步，到底心里痒痒，又走回来。

王昌平知道他爱美食，忙把凉粉端给他，“少爷吃罢，我再去拿一碗。”

傅琅看着凉粉，眼前浮现出那张可气的脸，他已经好久没吃腌菜了，难道今日要破戒，再次吃她做的东西？

“怎么了，少爷？”王昌平不知道他在天人交战，笑道，“快吃吧，都说很好吃呢，刚才老爷都称赞了，说比湘南那柳家做得还好。”

湘南的柳家食铺是做各种小吃闻名的，还能比柳家做得更好？

他不再犹豫，拿起调羹挖了一勺往嘴里送。

“怎么样？”王昌平问。

他皱眉，“是甜的！”

王昌平哈哈笑起来，“哎呀，忘了少爷爱吃辣的了，少爷等着，外头还有几碗辣的，我给你端过来。”

见王昌平走了，他又吃了几口，这凉粉他从未见人做成甜的，可说来也怪，她做出来的却很好吃，简直如同甜点一般，清新可口。

真是个怪才！

他自小就出外游历，美味尝过无数，名厨也见识不少，可她这样的却不曾遇到过，兴许品相做得不够完美，可一手调味功夫却称得上顶级，难怪卖什么，生意都好得很。也不知她究竟从何学来的，似乎镇上也不存在什么高人，假如是天赋如此，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只是，她却不愿做给他吃，想到这里，傅琅脸色沉下来，把凉粉往地上一摔，转身走了。

顾春芽同顾明瑞回到家。

几个人全都围了上来，顾应全问，“咋样，卖的可好呢？”

“好，卖掉好多！”顾春芽笑道。

他们都高兴地恨不得蹦起来。

“咱春芽就是厉害呀，卖什么别人都爱吃。”顾应全拉她坐下，“瞧这一头的汗，快歇歇，明瑞，你也来，喝口水。”

顾冬儿已经倒好了两碗凉茶。

这大热天的卖东西真不是人过的，虽说已经避开了午时，可还是热得不成样子，一身衣服都被汗湿透，头发贴着脸，黏糊糊的，说不出的难受。

可看着钱一文一文的积攒下来，什么辛苦都值了。

顾春芽“咕咚咕咚”喝完了茶，一抹汗，把装钱的匣子拿过来，“看，挣了好些呢，咱们数数。”

一家六口人就开始数钱了。

整整有三百五十文钱，也就是说一共卖掉了七十碗，扣去本钱，大概能有两百文的收入，这还是光下午的，夜市的还没开始卖。

几个人都喜得说不出话来，拿着铜钱看了又看。

“要是在夜市再有一百文的纯收入，一天可就有三百文了呢！那咱们一个月能赚九两银子！”顾明瑞学过算术，兴奋的头一个说道。

“九两？”杨氏惊道，“那咱不是不到一年就能把钱还上了？”

“是啊，真快啊！”顾应全不敢相信，“这小小一碗东西竟然能挣这些钱啊！”

顾春芽对自己的手艺一向是极为自信的，闻言笑了笑，“这钱咱们平日也得用的，又不是不吃不喝，我看得要够一年才能彻底还完。”

“哎哟，一年已经很快了，我还想起码得要四五年才行。”顾应全挠着头，“没想到才一年功夫，我这晚上都睡不好觉，这下可算能睡着了。”

大家都笑起来。

“不过也不定的。”顾春芽深思熟虑过，“也许是第一天新鲜，吃得人多，往后还得看看情况，再有啊，这天气凉了也不好卖凉粉，吃着太冷了，也不会有人买，得换别的吃食，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静了静。

方茹笑道，“天冷了就再卖包子呗，吃了热乎。”

“包子现做现卖得有个铺子才好，不然等到运过去早凉了。”顾明瑞道，“我看春芽说得对，等到时候再看罢。”

“对了，家里铺子怎么样了？”杨氏问顾应全，他这几天有空就要去教教那两个。

顾应全道，“三弟媳妇还行，做得不错了，就是二弟不是那个料，爹跟我说，是不是找个帮工来比较好，每月给点工钱，我说也行，估摸这几日就要来了。”

那父子俩不在，就要找帮工了，早些时候怎么不找，让他们那么辛苦，顾春芽暗地哼了一声。

杨氏点点头，“找个帮工好，省得老让你去，现在凉粉卖得好，咱们在家得多做几盘，不然都不够用，你哪儿还有别的功夫。”

那放凉粉糊糊的陶盘又大又重，顾明瑞要去同顾春芽卖凉粉，家里几个女的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显然就得顾应全来搬弄陶盘了。

顾应全点点头，“也是，只要教会那帮工就行了。”

眼见天色晚了，杨氏便去厨房炒菜。

顾春芽把他们新做好的凉粉拿出来，切好了，同顾明瑞搬到了小车上，顾应全这时过来道，“给你爷爷，奶做两碗送过去罢。”

虽然分家，孝敬老人还是应该的，顾春芽心想，这都给卫大夫他们送了尝，要是不给二老，家里人，好像真说不过去，便做了好几碗送去了上房，还有其他几房那里。

“哎哟，这是你做的？”顾老爷子很新奇，“啥呀？”

“叫凉粉，给大家伙儿尝尝，我同大哥现在摆摊卖的就是这个。”

徐氏别的不关心，只关心这个，“生意怎么样？买的人多不多？”

多也不关你的事，顾春芽很想冲她翻白眼。

顾明瑞还在嫉恨那件事，冷着脸道，“奶放心，咱就算赚的少，也不会再来抢你的钱！”

徐氏气得向顾老爷子诉苦，“老头子，你看看他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关心一下问问，咋就不行了？”

顾春芽生怕顾明瑞为这事又被顾老爷子责骂，便道，“生意还可以，爷爷跟奶慢慢吃，咱们先走了。”拉着顾明瑞就出了去。

“怎么教孩子的！”徐氏指着门口，“这分出去了，是完全不把咱们当长辈了啊，以后还能指望他们？”

顾老爷子皱了下眉，“孙儿孙女来送吃的，你多啥话，当初还不是你说分家好，我就说不分才好呢。”

徐氏闭了嘴。

兄妹俩回了自个儿的屋，杨氏，顾冬儿，方茹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腌春菜拌豆腐，红烧芋头，清炒土豆丝，韭菜绿豆芽，还一个丝瓜鸡蛋汤，非常的清淡，在这大夏天吃是最好不过的。

几个人吃得欢畅淋漓。

过后，兄妹俩又要去夜市摆摊。

这夜市不是开在中心街，而是在太平坊，要说这太平坊，就临着梁兴河，往北边走便是烟花之地聚集的地方，当初司徒公子请顾夏荷游船，说得就是梁兴河的那一段。

只有那里，才有夜市，也格外的热闹。

盆景花卉，衣帽鞋子，糕点蜜饯，花灯香草，时令水果，应有尽有，但那边的摊位不是像中心街那样长期租借的，而是临时租用，衙役看卖何种东西，再收取当天的租钱，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只是要抢个好位置就很困难。

他们到的时候，因为经验不足，位置几乎都被占了，只得窝在一处角落。

两人苦笑。

“这还能挣个几百文吗？”顾明瑞道，“这儿没啥人路过呀！”

“大哥，听说过一句话吗，酒香不怕巷子深！”

“哟，你倒是好大的口气。”顾明瑞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凉粉能香到哪里去。”

结果，顾春芽太自大了，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而夜市嘈杂，远处更有丝竹入耳，要她喊两嗓子吸引人来，基本也不可能。

“要不走罢，我看你也累了，回去歇歇，等明儿早点来，占个好位置。”顾明瑞说道。

顾春芽不肯，这来都来了，一文钱不赚就走，她不甘心。

“大哥，买些花灯来。”她忽然指着远处一个摊位。

顾明瑞一愣，又恍然大悟，“买花灯？哦，是不是看着好看，你喜欢那？看上哪一种啦，哥哥给你买去。”

哎哟，这大哥，要说比生意头脑，真比不上自己啊，顾春芽在心里夸了自个儿一下，说道，“荷花灯，鱼灯，彩灯，贴画灯……”她指点了好几样，“都要！”

“啥？”顾明瑞傻了，这花灯都是那些富贵人家买去装点游船的，她买一个玩玩还情有可原，可买这么多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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