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吹响的号角

喀加索凝望着帐中暗红的炉火,久久未能入睡。

这次领着一千六百精锐前去偷袭新月堡,任务特殊,除了顺手打劫些牲畜外,另外一个目标才是此行真正的目的,也不知道能否顺利达成……

想到这里,喀加索心里感到阵阵莫名地烦乱。在之前可是信信誓旦旦地向父帅保证过一定会成功的,刚出发时自己确实认为一定马到成功,可越快接近新月堡心内却感到不安起来,尤其是今夜,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

为了防备敌人夜袭,喀加索早早安排士兵们就近靠着战马入睡,以防有变时能迅速上马集结,并且方圆五里之内都派了暗哨。不过他仍不放心,因为心里的那种感觉太强烈,以至于他认为马上就会有敌人来偷袭般,这种情绪使得他根本无法入睡。

喀加索拉开帐布出来,站在夜空下深呼吸了几口冷空气后不禁自嘲地笑笑,“想我北燔罗最勇猛的人竟也会如刚上战场的雏鸟一样有不安的时候。”

确实如此,喀加索被北部燔罗人称“呼兰”,那是对燔罗第一勇士的敬称,是喀加索通过历次征战与比武中得来的称谓。也正是由于喀加索的勇武,所以一直以来不算势力强大、勉强称作北燔罗五大部落之一的野马部落才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而每一个曾与他交锋的对手,早已沉睡在那片荒寂的土地之下。

喀加索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千骑兵,前些天已追过来一个人通报过了。想来那应该是二弟琉卡斯的注意吧,那个生性谨慎的二弟应该是怕自己兵力不够,所以催着父亲多派一些人。

想到自己的二弟,喀加索有些微微伤感。琉卡斯天生腿部残疾,只能坐在马车上生活,幸好他是自己的兄弟,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在一出生时就会被仍在荒野喂狼了。草原上的游牧人家可养活不了一个残废。

二弟天生就很聪明,也许是上天为了弥补他天生残疾的缺憾而做的补偿吧。在小时候父亲还曾把二弟送到基诺,让他在那里读书学习;而二弟也很争气,除了贵族的体育运动方面之外,任何科目成绩他都能拿到第一。尽管如此,二弟还是很少能得到父亲的关爱,学成归来后父亲只是让他处理一些比较精细的财物问题,看来当初送他去国外读书时父亲也是这个打算,等以后自己继承首领位置时会让二弟帮自己打理杂务吧。谁叫自己除了打仗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呢。

看了看自己超过两米的强壮身躯,喀加索微微得意了一阵。父亲很喜欢自己的勇武,他认为草原人就应该像自己一样如野牛般强壮好战。而自己也没让父亲失望,历来战无不胜。即便是年轻时同样是勇士的大伯,见到自己也得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

想到自己的大伯,喀加索心里就感到不舒服。这个人他从小就不喜欢,到长大后越发觉得大伯每日都在费尽心机某算如何夺得族长之位。以前就有人密保说大伯和“零安”部落偷偷勾结,这个贪心的家伙,难道还嫌父亲赐给他的草场不够大吗!只是可惜父亲一直没有相信这个消息……不过等自己上位后,一定第一个亲手铲除这个叛徒!

只要有我喀加索在,没人能动我们野马部落!

喀加索冷哼了一声,能杀自己的人还没出生呢!想到这里,他又望了望黑漆漆地远方,然后入帐去睡觉了。

夜空中星光闪烁,朗月高悬,可仍无法照亮大地上的黑暗。那黑暗,仿如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兽,正张开它的大嘴,缓缓靠近毫无知觉的猎物。

…………

刚刚入睡的喀加索听到战马群不安分的嘶鸣声时,猛然惊醒。

他冲出帐外,凝神注视着远方的黑暗之中,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一定有情况发生,这是多年征战生涯所历练出来的直觉。

许多士兵也被惊醒了,大部分人打着呵气,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安慰自己的战马,这几天的连续赶路让士兵们很是疲累,只有少数人警觉地抓起武器,站立在战马旁,随时准备上马备战。

“吹号!吹号!”喀加索大声叫喊。

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毕竟现在处于迦希亚人的势力范围内,一点都不能大意。战士们少睡点没关系,要是真有敌人来夜袭就糟糕了。尽管还没有哨兵前来报信,但他也不管那么许多,马上命令吹集结号。

“呜——呜——”

低沉的连续号角声在寂静的夜晚中传出老远,显得异常突兀。喀加索的士兵们全部被惊醒了,但大部分人睡意正浓,根本分不清状况,一时间整个营地慌乱一片。

也正是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潮水的声音,或者类似潮水的声音,正轰隆隆地像营地方向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喀加索顿时惊疑不定。

现在已经明确无误,确实有大队骑兵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赶来,而且是从他们的后方赶来。难道说是父帅派的那一千人?可为什么突然在深夜前来与我汇合?这不合常理!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了,听声音后方而来的骑兵距次只有两、三里的距离,于是他高声喊道:“整队!列阵!列阵……”

喀加索这次带来的不愧为精锐,尽管身处突变和慌乱的情况下,但大部分战士早已手持武器上马,在各个什长的叫喊声中开始集结。

…………

李科已经清楚地看到前方数团营火,他知道终于找到了燔罗人的前锋部队。而此时在迦希亚骑兵群中,牛角号也开始激昂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那是冲锋的号声,正催促着战士们加速,再加速!

像这样夜袭敌方营地的战斗中,战马的速度是第一重要之事。士兵们只管埋头猛冲就是了,依靠怒潮般猛烈奔跑的马群,足以把敌人的营地冲成一盘散沙,大多数时候根本不用怎么打敌方就已溃不成军。这是战前奎尔对李科这么说的。

想想也是,在突发的夜袭中,不管燔罗人怎样应对,但他们的骑兵根本没有办法跑动起来,静止的骑兵群面对奔袭而来的大军时就和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

在一声急过一声的号角声中,迦希亚骑兵们的战马已经逐渐被催到最快速度,眼见就要到达双方的箭程了。

喀加索此时面色一片惨白,后方奔袭而来的不是自己人,是迦希亚人!也就是说,父帅派来的那一千人早就被围歼了,不然自己不会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这次偷袭已经彻底失败了,不过更重要的问题是,自己这一千多人究竟能不能杀出升天。

必须阻缓对方正方向的冲击,不然就得全军覆没!

喀加索打定注意后马上派传令兵开始召集人马到营地后方边缘集合,那是为了让战马有一定奔跑距离,不然马速根本提不起来。

只是匆忙间也只能召集五六百人的队伍而已,喀加索已管不了那么许多,眼见对方就要冲近营地了,此时再不迎敌狙击,等敌方一但毫无阻挡地冲进营地时,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在双方震响连天的号角声中,迦希亚人漫天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般坠入燔罗人营地,把帐篷、草料车等易燃物纷纷点起,一时间整个营地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卡西姆第一个冲进燔罗人大营,他领着手下前锋军打算先一直猛冲到头,却在营地正中遇到另一方向迎来的一队骑兵。

两部骑兵群轰然相撞,声响巨大。卡西姆挥着大剑向迎面而来的一个彪形大汉砍去,对方手持狼牙棒奋力一击,直接把卡西姆的大剑砸成两截,狼牙棒又顺势向卡西姆的脑袋挥去。

卡西姆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倒仰上身躲过那势大力沉的一棒,与对方擦身而过,在身后骑兵的拥促下座下战马向营地深处跑去。他已来不及高喊提醒身后的拉德加当心,战马的速度太快了,眨眼间就跑出老远,只听闻得“当”地一声巨响,手持战斧的拉德加已与刚才那大汉交手,拉德加连人带斧被对方大力震飞了出去。

狂风沙手疾眼快,一把揽过从空中摔过来的拉德加,也是吓了一跳———对方好大的力气!

幸好拉德加被狂风沙及时抓住,不然一但摔落地下肯定会被身后的战马群踩踏而死,不过等他被狂风沙抱在马上后,却张嘴吐了一口鲜血,看来他在刚才那一震之力下受伤不轻。而狂风沙一手抱着拉德加,已无法腾出手与对方交战,情急之下只得偏了偏马头,侧面绕过那位勇猛无比的大汉,别提有多懊恼!

在喀加索率领下的燔罗战士们,见己方首领如此勇猛,不禁都是群情大振,纷纷高声吼叫着猛冲迦希亚人的前军,力图阻挡对方的奔跑速度。

喀加索心内也是一震兴奋。看来对方的人数并没有超出己方许多,否则自己根本无力阻挡。只要再加把力,当迦希亚人的攻势阻缓下来,自己这一方就会有更多人整队、聚集过来,到时候不谈胜负,至少杀出重围还是有可能的!

原本与奎尔一起在中军的李科也注意到了前方那位彪形大汉。在他的率领之下燔罗人越打越勇,竟然把马速提到极致的迦希亚前军给阻挡了大半!

“这个人碍事。”李科心里想到。

他脚下使劲一踹马腹,座下战马吃痛下猛然间加速,一下子冲出老远,直奔喀加索而去。

李科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到了极致,风驰电掣般从身旁战友边超过,直接冲进前军。快迎进喀加索时,李科突然一提缰绳,战马长嘶一声猛地高高跃起,在旁边的迦希亚人眼中,此时随着战马高高跃起、手持长枪的李科俨如天神一般,黑色碎发随风飘**,气势惊人;他大吼一声,长枪电射而出,瞬间耀出的寒芒刺痛人眼,直奔喀加索而去!

枪棒相交!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喀加索被李科人借马势的奋力一击之下,差点仰面倒翻出马背。就趁喀加索全身酸麻之时,李科抽手拽出背后战刀,闪亮的刀刃折射出月光,带过一道白的发亮的光带,一闪而过,瞬间消失。

喀加索硕大的头颅在血雾中冲天而起时,李科早已冲向远方。

喀加索死了。

被一个如死神般的人夺去了他那勇武的生命。

燔罗的“呼兰”,野马部落的骄傲,就这样死在那惊鸿匹练的刀光之下。

一直跟在喀加索身后战斗的燔罗人目睹了这一切。失去了头领后,在迦希亚人后继中军的猛烈冲锋下,他们彻底崩溃了,四散而逃。旋即带起更多燔罗人的慌乱,原本已逐渐成组织的燔罗人开始全面溃败。

迦希亚骑兵群面前再无阻力。他们肆意挥砍出手中的战刀,收割着一条条燔罗人的性命;在长矛的屠戮刺击下,到处都是燔罗人临死前的惨呼声与战马的悲鸣声;在猛烈的大火中,死神狞笑着,张开大手伸出镰刀,此时是他丰收的时刻。

…………

按照预定计划,原本等前军和中军冲出燔罗人营地后,将会掉头再次冲击,如此反复,并由后军分两翼围攻营地两侧。但战斗顺利的出奇,只在第一次冲锋下燔罗人就已溃不成军了。于是在狂风沙和奎尔的带领下,大军掉头冲了回来,各自为战,开始四处斩杀燔罗人,不再继续冲击。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亮,。这次被夜袭的燔罗人尽管失去了领兵之人和有效的防御体系,但精锐就是精锐,单兵作战力很强;他们几人为一伍,在小头目的带领下誓死拼杀,其余的则能逃就逃,这给迦希亚人带来不少麻烦。不过毕竟大势已去,任凭这些精锐如何奋力抵抗也无济于事,他们的人数越杀越少,到最后终于有人开始投降了。

一开了先例,接下来就有更多人开始投降。本就疲累不堪的燔罗人在此种劣势情况下,能一直抵挡了大半夜已经算不错了。他们现在已别无选择,想活下来只得投降。

此时天已微微发亮,四处追击逃跑燔罗人的迦希亚骑兵们开始逐渐回归到营地附近。投降的燔罗人很少有几个能站着,大部分或躺或坐在地上,有的干脆就倒在战死士兵或马匹的尸身上面。

李科看着附近的一些降兵,大部分都是伤兵,浑身是血。他们眼神呆滞,毫无表情。选择了投降后,这些燔罗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麻木地看着迦希亚人四处打扫战场,然后等待被集中收押,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也许会被杀掉吧,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不过更有可能会被迦希亚人押回去当作奴隶使用。无论如何,当奴隶也比死去要好得多。

狂风沙和奎尔站在一具几乎形状难以辨认的无头尸体旁,他们的脸色不是很好。这具尸体和其他燔罗人不同,在尸身上穿有精良的钢铠,不像其他普通燔罗士卒般最多只有皮甲而已。在尸体旁,还有一把长柄的巨大的狼牙棒横在地上,狼牙棒几乎被凝固的血液染成了酱紫色,只有棒子上的利刺还是寒光凛冽,正张牙舞爪地向人们表达它的杀伤力有多么巨大。

这具无头尸体正是被李科杀死的喀加索的尸身。他的头颅已经找不到了,应该是在乱军中被马群踩踏成了肉泥。不过在狼牙棒的末端手柄处刻有的“呼兰”两字大家都认得。所以狂风沙和奎尔知道,地上这个死人正是布林的大儿子,野马部落未来的继承人。

卡西姆搀扶着面色发白的拉德加也走了过来。拉德加受了较重的内伤,大概要有一阵上不了战场了。

来到近前后,拉德加咳嗽了几下,然后吃力地说道:“昨晚我就猜这个人可能是喀加索。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燔罗人有这么大的力气。妈的!现在老子的胸口还很痛呢!”

说完后大家久久没发声音,卡西姆也是脸色凝重,最后他慢吞吞说道:“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赶紧派人回去通知,让马上召集兵马。我们得尽量争取时间。”

李科闻言一惊。

………………

打扫完战场后,狂风沙分出一小股部队,由拉德加带领,押着俘虏并护送迦希亚人的伤兵去往新月堡方向。前后两次战斗,总共俘虏了将近五百燔罗人。暂时还没有功夫去决定这些人的命运,在此之前,已有几匹快马飞奔而出,向报告军情去了。

除去死伤的士兵,现在只有勉强不到两千人的迦希亚骑兵还能作战。军队又开始缓缓向东方小鼓原进发。

在行军的途中,奎尔给李科解释了他心中的疑惑。

此次狙击前来偷袭的燔罗人,包括在内谁都没想到燔罗人的前锋军竟是喀加索领兵。

作为野马部落的头领,布林总共有两个儿子———喀加索和琉卡斯。前者是野马部落的骄傲,是战无不胜的“呼兰”;而后者却天生残疾,体弱多病。所以布林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喀加索身上。

而这次他的大儿子战死在新月草原,这让已无法再生育的布林必定会悲痛欲绝———喀加索的死,相当于断了他布林尼拉一家的根!难道指望那个残废的琉卡斯去继承部落吗!就算他愿意,草原上的人可不会服气一个不能领兵打仗甚至连路都无法走的废物统领部落。

“布林绝对会来报复!而且会倾族之力前来报复杀死他大儿子的迦希亚人!我们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奎尔这么说道。

李科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他脸色又黯然下来。不管怎么说喀加索是被他杀死的,在奎尔口中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没想到起因竟是自己……

李科觉得心里堵得慌,很难受。前两次战斗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战前的兴奋过后,再看到满地尸体与鲜血时的感受并不好过。原本不久之前还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有的人还和自己笑谈着领主府的寒酸,还夸张地说要来领主府做佃农呢。转瞬间这些人就都没了,好像做梦一样,梦醒后人都消失了。

那么在即将到来的另一场大战中,还有多少人要死去?李科有点不敢想这个问题。从老丹奇去世之后,李科就开始明白了生命的重要,丹奇的死给他留下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日夜的自责,那么其他人的死亡呢?岂不是一样会给他们的家人带来同样痛苦?

看到李科的脸色,奎尔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并没有马上去劝解他,反而冲身边的战士们高声喊道:“李科杀死了北燔罗第一勇士,那么李科是不是我们新月草原的‘呼兰’!”

“呼兰!呼兰!…………”

迦希亚的战士们开始大喊起来,刚开始还杂乱无章,到后来声音越发整齐起来:

“呼兰!呼兰!呼兰!…………”

在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相同的情绪,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是种骄傲的面容。能够战败并杀死北燔罗的“呼兰”,这在崇尚勇武的迦希亚人中来说是了不得的事情,当然值得骄傲。只不过这个杀死“呼兰”的家伙不是迦希亚人,可李科毕竟与自己这些迦希亚人一同血战敌人,并且数次冲锋在前。此次的夜袭中,如果喀加索没死的话,按当时的情况看,搞不好他真能领着大队人马冲杀起来,到时候就算全歼燔罗人,估计迦希亚人也会死伤惨重,毕竟那是一千六百人的精锐,不是乌合之众!

所以此战论首功非李科莫属!

事实就是这样,战士们的情谊都是在血与火之中成长起来,他们不知道在战场上能否活下来,可却知道能在沙场上与自己并肩作战之人一定是自己的好伙伴!没人会看不起也不会排斥与自己一同浴血奋战的勇士,尤其是在迦希亚人中,对于真正的勇者,得到的不仅是他们的尊重,还有他们的心。

狂风沙此时也在战士们的高喊声中回过头来,他冲着李科大喊了一声:“呼兰!”,然后又挑了挑大拇指以示赞扬。

奎尔与李科骑马并肩而行,他对李科说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迦希亚人。我们从来不惧怕任何挑战,因为战神的灵魂告诉我们不要向命运低头。我们要感谢你杀了喀加索,要不然今天站在这里的战士们会更少。如果你以为迦希亚人会担心布林的报复就错了,我们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去打赢布林。既然命运的安排如此,我们就有直面它的勇气。更何况,此战过后你李科也将会在草原上名声鹊起,喀加索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打败的。不管怎么说,这是属于我们新月草原的荣誉!”

说道这里,奎尔大力地一拍李科后背,“好好打,勇士就该走勇士的道路!”

看着奎尔憨厚的面容,李科心里一暖,笑了。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两场战斗下来,好像大家彼此都忘记了曾经因身份问题而引起的尴尬和别扭。自己在他们眼中仿如已不是什么伯爵,而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地战士。迦希亚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友好与和善,甚至在吃饭时也开始邀请自己一同吃,而不像当初只有狂风沙几人才会和自己在一起。

而李科自己也越来越喜欢这些迦希亚人,他们待人真诚直爽,豪放热情。在昨夜的战斗中,无论自己如何猛冲厮杀,身边总会有不同的迦希亚人出现为自己抵挡两侧的敌人。这种自发而又无意识的举动让李科觉得很感动,迦希亚人重视每一个同伴,互为彼此的支援与后盾,还有什么样的战士比迦希亚人更适合成为战友呢!

三月二十四日傍晚,迦希亚人的两千骑兵又重新来到小鼓原。

晚餐时,狂风沙等几个头领与李科聚在一起商讨军情。

奎尔与卡西姆心很细,他们知道李科对于草原上的战事不太清楚,所以说话时尽量说得细节清晰明了。

前后两次战斗中有不少燔罗逃兵逃了回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布林就会得知他大儿子的死讯,盛怒之下的布林与他部落的名字一样般配,一定会像暴怒的野马般发狂起来。

今年年初的大规模掠夺活动已进入尾声,野马部落以及附属的小部落的兵力也应该差不多全部回归了,所以当得知喀加索死了后狂风沙几人马上联想到布林一定会以最快速度征调大军,出兵新月草原进行报复。

野马部落在北燔罗五大部落中实力较弱,但也是相对而言。由于两地间经常有牧民来往,所以野马部落的实力也算不得秘密,按照奎尔估计,由于前两次战斗中已经折损两千多人,现在布林最多能出兵八千到一万到之间,这已是他们部落的极限了。不过照理说不会这么多,毕竟领地还需要留有一定数量的士兵用以围护族人的安全。

而在新月草原,迦希亚人总数量差不多三十万,不会超出这个数目过多,另外在图拉山脉以西还有少量迦希亚人生活在那里。就北部草原来说,能够征集的迦希亚战士极限在三万左右。不过由于上次大雪的缘故,许多部落纷纷暂离领地躲到他出,一时间究竟能联系上多少部落谁也不好说,一但在调兵时间上赶不上布林出兵的速度,这仗就不好打了———五指分开总归比不上一个拳头力大。

至于从南部草原调兵,一来传递消息的时间会拖延太久,另外也是太远,所以暂时不予考虑。狂风沙几人都在猜测究竟能够征调多少战士,能有三万当然最好,但不太现实;如果少于两万,将会苦战一场;若按最坏打算征调数量不足万人,那就什么也别说了,血战吧!

听到这里时,李科突然问狂风沙为何不用玫瑰泪鹰联系其他部落?狂风沙咧开大嘴一乐,笑着说道:“你当那是魔法师的空间传送啊?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玫瑰泪从出生后到驯养成熟,只能在固定两个地点间来回飞,一但目标地有改变鹰就找不到北了。”

李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他还到真不清楚,看来用玫瑰泪传递消息也有利有弊,速度够快但不能应对突发事件。

“不过几个兵力充足的大部落还有我和拉德加的部落,他们的应该不会离开领地太远,放鹰能先联系上他们。”卡西姆接着说道。

“算算的话,消息传回去后,就近调兵并进发到小鼓原也至少需要五天时间,不过兵力能超过六七千就不错了。太远地方的迦希亚人最少要八九天才能赶来,而布林的军队只要七天就能奔袭到小鼓原。一但越过小鼓原,布林的大军就可以四下散开到处烧杀抢掠开始报复,所以我们只能死守这里。”狂风沙显然对此也没什么把握,所以说这话时显得底气不足。

“只希望布林的动作别太快,不然就太被动了。只要我们的大军能集结起来,布林见势不可为的话也只得退兵,毕竟他就算再愤怒也不会把自己的老底拼光。”奎尔最终总结道。

现在这些人能做的只有等待,没有足够的兵力就是战神在世也一筹莫展。

今天的晚餐是马肉。都是前两次战斗中战死的马匹。此时刚刚烤熟端了进来。狂风沙拿出几只灰糊糊的石碗递给大家,然后自己撕了一条马肉,在石碗里涮了一下就大吃起来。

他边吃边对李科说:“你也这样吃。这是盐碗,是新月湖边的湖盐结晶做成的。”

李科和蒙特班照学有样,撕下马肉后在碗里一擦,吃到嘴里后果然有咸味。这几天一直吃麦饼与腌肉,偶然间有新鲜的马肉可吃,这让李科食欲大开,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后,狂风沙把盐碗在他那黑糊糊油腻腻的膝盖上一扣,转了一圈后又放了起来,算是刷完碗了。看到这一幕,蒙特班想到刚才吃肉时用的盐碗不知被多少人这么“刷洗”过,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李科还好,没什么太大感觉,他问狂风沙道:“这么说来,新月湖也可以出产盐了?那怎么还有那么多牧民要去购买外地盐贩的盐呢?”

狂风沙用袖子擦擦嘴,然后说道:“新月湖的湖盐不能多吃,一般是给牲畜食用的,比如像这次,我们的战马由于来回奔跑,所以必须在草料中添加点湖盐,不然马就没力气。牲畜吃这些没事,但人就不行了,只有断盐或者冬季缺盐的时候,我们会用湖盐参杂些普通的食盐来一起食用。但吃时间久了会让人得病,甚至以前也有不少人吃死过。具体来说不能连续吃这种盐超过四至五个月,否则就会出事。”

“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个时间期限?”蒙特班好奇地问道。

狂风沙白了他一眼,“拿人命填出来的呗。死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蒙特本与李科一时无语。

…………

第二日上午时,昨夜派出去的斥候们陆续从四面八方回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七百人左右的迦希亚骑兵。这些骑兵都是斥候们在附近所能联系到的小部落中征调而来的。实在没有更多人了,那些部落最大的不过百人,其中还是妇孺老弱众多,几十个小部落能勉强凑出这些兵力也够为难他们的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现在众人都在翘首企盼着方面的消息,一但来不及召集兵马,小鼓原上这两千多人也根本不用打了,直接逃吧,否则遇上布林的大军连塞牙缝都不够。

在焦急的等待中,三天后终于从草原方向跑来一人三匹快马。到达营地时人马都快被汗水湿透了。这名传令兵终于带来的的消息。

所有人都惊呆了。

由安插在北燔罗的暗哨把消息传递到边境,然后边境牧民用玫瑰泪直接通知:布林这个疯子倾全族之力,与北燔罗五大势力之一的“冈底斯”部落共同出兵,另外加上各附庸部族,尽起两万三千大军已经浩浩****地向新月草原方向进发了;而另一方面,以最快速度召集到一万六千迦希亚战士,后日就将到达小鼓原。

众人得到这个消息后全部都是一脸沉重。在信中同时嘱咐他们务必死守小鼓原这一地区,否则布林大军一但西下,局面将彻底失去控制。

大帐中的气氛相当凝重。尽管说其他援军将会在那一万六千部队到来后两天内赶来,但那时搞不好已经与布林的大军开战了。算上小鼓原所有人马,迦希亚人才不过一万九千而已,对上布林的两万三千大军,除了血战之外再无他路。

“布林难道真的疯了不成!把人都打没了对他有什么好处?”狂风沙十分不解。

“这不好说……”奎尔口道,“前几日的两次战斗过后,我们暴露出来的军力布林肯定从逃兵的口中打探清楚了。他知道我们现在就只有这么一点人,就算重新召集兵力也未必来得及,所以他才会有这次出人意料的举动。”

“还是为了食物!”卡西姆沉声说道,“今年北燔罗的‘打草’肯定没有抢到足够的财物,不然野马部落在回撤的时候不会突然分兵新月草原。今年的形式严峻,在北燔罗各大部落都受损的情况下,谁最先恢复元气谁就能在今后的势力范围划分中占据更大优势。冈底斯同野马部落一起出兵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其他地方捞不到好处,他们只好把目光投向新月草原。大家都清楚大雪过后不适合打仗,在草原上召集兵力也挺困难,布林就是想趁我们迦希亚人来不及征调人马的时候大举进攻,大肆抢掠一番然后再撤退。只要他能抢到足够多的牛羊和人口,野马部落就可以扩大他的势力进而招募到更多小部族到他旗下。”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布林未必有血战一场的决心。只要他看到我们也有人数不少的兵力在等他时,也许会撤兵?”李科想到其中的关键,出声询问道。

奎尔面带赞赏之色地点点头,“他打的就是我们征调军队的时间差。一但见势不可为,就算再疯狂也不敢把人马全部拼光去为他的大儿子报仇。所以才会命令我们死守这一地区。以硬碰硬的话,布林不得不考虑下后果。在草原上没有军队就什么都不是,只能等待被人吞并。尤其是他已经损失两千多人了,这不是个小数目,倘若这次带来的人马再次受到大规模损伤的话,其他势力定会趁虚而入,把野马部落瓜分个一干二净。”

“看起来这次布林邀冈底斯部落共同出兵,也是有怕受损太大的打算。毕竟冈底斯是北燔罗最强大的势力,就算有所损伤也在承受范围之内,很快就能恢复元气。搞不好这次前来的两万三千大军中冈底斯部落出兵更多也说不定。”平静下来的狂风沙也开始想到其中细节。

卡西姆缓慢地接口道:“布林和冈底斯的大首领玛寇尔有亲戚关系,布林的父亲是早年玛寇尔家嫁过来的姨母所生,这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关系倒使得这两个部落一直相处不错。这次冈底斯出兵,估计一来也是为了抢掠财物,另外更可能是为今后向其他几大势力征战时而得到野马部落的支持。至少目前看来,北燔罗维持了多年的平衡局面有些动**不安,尤其近几年天灾不断,正是各个部落崛起或消亡的时机。”

随即他话锋一转,说道:“这仗究竟能否打起来不在于我们,而在于燔罗人是否相信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阻挡他们!”

大家结束谈话后,李科隐约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想不明在哪里,只是直觉中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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